第31章：所谓“有相关能力的业余药剂师”
把邱子方之前那晚的叙述和在茶室跟高璟单独见面后的“交底”合在一起，概括来说，事情是这样的：
邱子方因为古书损坏，想要私下修复，就向曾比较长期做药品推销的云笑菲电话求助。当时，云笑菲正在享受美容之类的服务，认为可以问问正给她提供服务美容师姬汀香。之前，邱子方已经收到云笑菲跟他疏离的一些信号。求助时，心里没底。一听说是美容师而不是药剂师，顿时觉得不行。
可是，后来，云笑菲两句话，让他转换了思维——
第一句：药剂师没有那么好求的，就是能，人家也未必肯帮。
第二句：最难去掉的渍痕，莫过于女人身上的色斑了，香姐能去掉。
为了给第二句加强效果，她还告诉邱子方，小有名气的模特江艳艳，是她们叫作“香姐”的姬汀香的常客；据说，江艳艳身上的色斑，就是香姐给弄掉的。不是涂染上的那种色斑，而是更接近于胎记那类。
邱子方记得，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江艳艳是谁，还被云笑菲揶揄了几句。
就这样，邱子方同意向美容师姬汀香求助。
云笑菲说姬汀香要看到具体的损坏状况，才能估计能不能帮上忙。
由于古书属于单位里重点保护的物件，肯定不能随便给外人看，不管在哪儿、以什么形式和理由。所以，邱子方就拍了照，按云笑菲指点，他找去姬汀香做生意的“红秋千美容会所”，很意外地被请入“男士止步”区域。
他说的“意外”，不是指他自己，而是云笑菲。
他记得，那次在红秋千，很多意外，好像周围一切都变了，连他自己也变了似的。
他不记得是自己主动提出正题，还是姬汀香或云笑菲引导的。反正，对着古书损坏部位拍摄的照片里，看不到损坏情况。就是说，没拍下来！
问题是，回去他再看实物，古书上的渍痕，却仍赫然在目！
这肯定是个不可思议的怪现象！
云笑菲对这样的怪现象，或者一切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着邱子方看来如同小孩子那样的好奇心。也就是因为这份好奇心，他们俩似乎又走近了些。虽然，在邱子方的考量中，距离曾经的“常态”，还有差距，可他觉得无所谓。
云笑菲替姬汀香捎口信儿给邱子方：要想解决问题，她必须亲眼看到古书。为了能亲眼看到，她可以答应邱子方的任何有关防护方面的要求。
《化外女鉴》虽“不入流”，但也是单位的镇山之宝，北京那边的出价，已经达到了七位数，其珍贵决不可小觑。一千多年前的线装纸书，其脆弱程度，也决不可小觑。
所以，邱子方就想通过云笑菲，向姬汀香解释一下。
云笑菲给了他姬汀香的手机号，让他自己去说。
他不知为什么，有点儿害怕单独面对姬汀香，于是一再恳求云笑菲。
最后，云笑菲带他去了一间挺有“腔调”的公寓，好像是名模江艳艳的家。反正去的时候，叽叽喳喳好几个女人在。他猜想，可能其中高个子瘦瘦的那个，是江艳艳。
姬汀香跟她们没说几句，就单独在门厅那儿跟邱子方说话。
邱子方只记得，居室那边传来云笑菲兴奋的声音，说了什么，却记不得。
问题是，跟姬汀香都说了些什么，他也不记得。只记得最后说定还是要看看古书。
“本来是不应该答应的。我这个人，有时候，不太能讲原则。”
茶室客人多了起来，但仍比较安静。
高璟宽解般笑笑说：“咱俩一样，都是不善于拒绝的人。”
“对对，不善于拒绝！这个说的很贴切！”
邱子方的状态，似乎完全放开了。高璟也觉得，已经离他很近了。
“至于为什么，我在那晚，讲她是有相关能力的业余药剂师，而没讲她是美容师，是因为，一则，我觉得怎么称谓她，对你，不重要。再有就是，好像，说美容师，显得太儿戏。”
“重要啊。”高璟笑眯眯的，好像小孩子发现了什么没见过的新玩具。
“其实，我也不知道重不重要。但我知道，太多太多人，会在交代事情的时候，自动、不自觉地，去主观判定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不幸的是，很多时候，这样的判定，都是错的。”
“是的是的。这个你讲过给我的。可是我……惭愧！”
“我讲过给您？”
“是的呀。就是那晚在我家，讲要从头说起，你讲——太多太多人，在经历同时，都不停在做主观判断，还自行排出逻辑顺序；事后表述，会因为怕啰嗦、怕对方不重视、抓不住重点，等等吧，又去自觉地加工、提炼、组织，把认为正确的、重要的，呈现出来……
“你讲这是不对的。还讲，我进死胡同了，你可以带我走回原点，重新走过，但不能直接带我走出死胡同……”
“好记性！”高璟很真诚地双手高高竖起大拇指。
“可是——”突然，他话锋一转，倏地收回高高竖起的大拇指，变成擎在半空的一对拳头，缓缓落回桌面。“可是，您刚刚在讲跟那位美容师，叫——”
“姬汀香。女字旁的姬，就是我给你讲过的夏姬的那个姬，三点水右边一个甲乙丙丁的丁，念汀，香就是香臭的香。”
“好，姬汀香，记住了。您刚刚在讲跟姬汀香——女士，接触、商讨的那些情节时，却陆续说了好几个记不得、不记得。邱老师，恕我直言，咱都聊到这份儿上了，那些交流内容和细节——”
“我是真的不记得啊！”邱子方近乎抢白，声音很大，引来四下侧目。
他急忙埋起头，神经质地晃着脑袋，梦呓般叨咕：“真的是，不记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真的……我……我我我——”
“我相信您。”
邱子方猛抬起头，怔怔看高璟。迷离的眼神，跟高璟似乎也同样迷离的眼神相遇。
“咱们继续——约定要看古书了，后来呢？”
“后来就拿给她看了。”
“在哪儿？”
“就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