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隐退
第130章###隐退
其实那时候,钟怿已有隐退之心,真正让他下决定是在八月某一日。开会之前,他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阴雨天,当时雨下得不大,等他进入几百位高层组建的会议室时,雨水终于顺着玻璃疾速滑落,他有片刻晃神,好在美国天气还是很好的。
会议室里,没有人敢开机,唯有大老板的手机一天24小时开启着,所以短信声响起,整个会议室都静悄悄的。
他手指滑向屏幕解锁,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看了国内天气预报,说是a市这几天都有雨,你穿厚一些,别感冒了。”
看到这句话,钟先生沦陷了,手机支着额头,眼眶热了。
2014年8月中旬,钟怿召开高层内部会议,正式宣布暂时隐退钟氏集团,隐退期一年,很有可能会在1年到期后无限加长。
决定公布,集团内部高层人尽哗然,纷纷震惊的看着钟怿。
他在会议上,生平第一次拉低身份,像朋友一般跟他的下属们淡淡交谈着。
他说:“作为集团高层管理者,你们的职责是要代我,代钟氏培养新人;作为集团决策者,我要做的是确定公司方向,监督任务达成现状,赏罚分明。钟氏这几年的规模迅速扩张,资金、专业化和管理经营日渐突出,在泡沫经济时代,它就已然发展到了一个高点。还记得09年,我开始意识到,伴随经济推进,集团若想屹立不倒,在现时代里有所成长,就必须注入新的事物。我称这种新事物叫新玩法。09年走过大半,在这大半年时间里,我和各大公司首席执行官私下会面,商谈最多的就是风险投资。有别于之前传统模式保守投资和吞并,更大的意义在于风险,投别人所看不好,捡他人弃之不要,并能从中最大限额获利。其实最初的最初,我哪里懂的这一类型风险投资,对细节把控更是一无所知,有的只是一腔热情。我还记得,那日开会提出创建分公司投身风险投资,在我说出我的想法之后,众位都惊呆了,钟氏从未涉足这一块,是否该冒险,是否能够承担余下后果,我是否具备了危机处理能力?很多人担心,众位担心,其实我也在迟疑着,但人生重在冒险,投身商界,不畅快淋漓的大玩一场,我遗憾,钟氏也会感到遗憾。感谢众位胆颤心惊的陪我玩了整整七个月,细节操控,策略合作,一环接一环,2010年钟氏终于正式踏上风险投资这一块。外人看钟氏尽是风光,因为它成功完成了最华丽的转身,上市公司每年利益可观,上封面的永远都是我,但我心里很清楚,我背后站着万千人,每当我疲惫要倒下的时候,一定会有你们在身后默默的撑着我。钟氏真正的功臣从来都不是我,是众位,是众位手下的职员们。所以我相信钟氏集团能够发展到今天这样的规模,是跟众位的努力和能力息息相关的。它不会因为我的离开,一步步走向病态,你们信我,同样的,我也信你们。”
一席话,勾起众人内心旧情怀,均是触动不已。
对钟氏,钟怿并不是完全放任不管,而是将更多的决策权交给了陈远,大事情还是需要他在幕后亲自定夺的,只不过办公地点不一样了,近年来他怕是不会再进出钟氏。
8月15日,经钟氏公关部授意,am媒体旗下报纸纷纷刊印着钟怿隐居幕后,暂别众人视野的新闻报道,此消息一经发布,立刻引起公众广泛关注,热议不息。
很多人的焦点全都凝聚在了易安知身上,古时候君王不爱江山爱美人,没想到搬到现实中竟被钟怿诠释的那么洒脱纯粹。
熟识的朋友们,老师们,商界合作方们,下属职员们,看到报纸,或是放下报纸,都会有片刻的失神和感慨。
地产界叱咤经年的风云人物,创造风险投资佳绩神话的男人,竟然在钟氏最鼎盛时期默默隐退了。
那般云淡风轻,那般平静,却让周遭旁人唏嘘不已。
钟海昌是从报纸上获知此事的,可见钟氏之前保密工作做得有多严密,打电话给儿子:“钟氏没有你坐镇,难保不会变成一盘散沙。”
“我把我的眼睛留在了钟氏,没人敢松懈。”这个眼睛指的无非是陈远了,他是钟怿特助,身份在公司举足轻重,有他在公司看管着,好比是钟怿的影子,有谁敢不尊不敬。
钟海昌拿着电话,沉思着,考量着,却无法出口辩驳。
“怎么会忽然间宣布隐退一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虽然钟氏对外宣称,钟怿之所以暂时隐退,是打算各国游走,寻找新的商机,不愿墨守成规,但钟海昌有自己的担心,莫不是钟怿身体不适,或是易安知身体不适?
“别乱想,只是有些累了,盼着无事一身轻,能够好好歇歇。”那天,钟怿说了这么一句话。
同样是那天上午,跟钟海昌相比,沈心雅的反应倒是淡定多了,“别人不了解钟怿,身为父母又怎会不了解呢?长情如他,选择婚后隐退陪伴易安知,不是一朝一夕的想法,怕是由来已久,这样的浪漫情怀,是必然,跟偶然和心血来潮无关。”
钟怿隐退风波,并未对钟氏造成任何影响,反而承前一日上涨趋势继续攀高,一度突破数条均线压制。
有人说:“这是钟怿带来的名人效应。”
又有人点评:“钟怿隐退风波,很有可能是在为钟氏新品上市添加卖点,造势而为。”
易安知是在8月16日看到钟怿隐退新闻的,给他打电话,当时正占线,于是挂了,想必此刻是他最忙的时候。
钟先生退隐后很闲,若是在古代,必定会被称之为“闲云野鹤”,但挪用到今天,他变成了一个居家男人,在美国住宅里,过着最平凡和简单的生活,似乎可以就这么日复一日到永远。
8月走过大半,天气不再酷热难当,消退了热度,偶有微风袭面,道不尽的舒适惬意。
饮食不好,易安知情绪难免有不好的时候,尽力压制着,但某一天,终究还是莫名其妙的发起火来,像个任性的孩子,仅仅因为午睡的时候,外面蝉声扰耳,烦躁醒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偏偏要吐不吐,就那么不上不下,莫名委屈。
她睡不着,也不让钟怿睡,推醒他:“知了吵个不停,我睡不着。”
钟先生起床,叫了陈厨、徐源和贺蒙拿着长杆子,大中午因为易安知一句话,折腾了大半个小时,回到卧室,钟先生额头都是汗。
他那声“知了没了”刚出口,知了就不合时宜的再次唱起了歌,太猖狂了,易安知觉得就连知了也在跟她作对,岂止是一个心烦气躁。
“哪里没了?”手里抓着枕头,就那么朝窗口位置扔去,似是想驱散绵绵不断的知了声,“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钟怿抿唇站着,见发完火之后,易安知垂头看着被子,委屈的抠着手指头,钟先生心疼了。
她只是想睡个安稳觉而已,怪他没处理好。
怀孕后,她食欲不好,一天要吐好几次,但为了孩子,总是强忍着恶心,往嘴里强塞着食物,生怕营养缺失。他在一旁看着都觉得难受,更何况是她呢?
她不是有心发火的,想必发完火之后也觉得不像是往常的自己,心里指不定怎么难过着,这般通晓她的心理,以至于32岁的他在弯腰捡枕头的时候,心被无声撞疼了。
拍了拍枕头,俯身揽着她上半身,把枕头放在她身后,轻声安抚着:“别恼,我这就出去把知了都赶走。”
易安知愣了一时,抬眸看着钟怿,他已离开了卧室,忽然意识到自己适才太过无理取闹了。
别墅一带树木众多,那些知了根本就没办法全都驱除,外面还那么大的太阳易安知起床下楼,先是倒了一杯水,没有先前那么恶心了,这才站在窗户前朝外看。
林荫大道上,钟怿正站在烈日下,吩咐贺蒙几人往哪边驱赶知了,易安知眼睛模糊了。
8月盛夏,橙子说她很喜欢,因为雨水很温柔,来得快,去得也很快,阳光看似炙热,晒在身上却不会像7月那般令人心有余悸。
但在易安知看来,8月气候反复无常,就跟她的情绪,陌生的怀孕经历,不同的孕吐反应,总能在某个瞬间牵起那些提心吊胆的不堪时光。
她知道这样不好。有时候她会摸着腹部,轻声呢喃:“怎能这么调皮,你姐姐可比你听话多了。”
那个孩子心疼她,似是知道她母亲有多难,所以青青在她身体里的那几个月时间里,一直都很安分温顺,迁就着她的喜悲,迁就着她的饮食作息。
“她”那么好,越发衬得她这个当母亲的人,究竟有多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