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外公，对不起
“……”
这是一段积压在沈丽华心头二十一年的往事，多年以来的无数时刻，她都想找个人说一说，说她其实也是有委屈的，说她真的只是曾动过心思，但并没有去做伤害那个女人的事，而那个女人选择去跳楼，真的跟她跟申茉莉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可是不能说，所有的人都不能说，就算是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
甚至，在她刚刚当上院长的那几年里，她总是反反复复地梦到那女人摔得不成人形血肉模糊地躺在住院部的门口，扰得她夜夜都不得寐的时候，她都想，若是有人真的为她立了个碑就好了，那样的话每逢清明时节，她也去祭拜一下，说是为了安抚自己的心也好，说是真的也觉得那个女人可怜也好，总之只要能那样做，就一定能少受一点困扰。
然，什么都没有，甚至最后她的遗体都不知道被什么人给偷了去！
思绪到这里停住，沈丽华看着眼前高大伟岸的男人，片刻，依靠着桌沿的力量站起身来，一字一句地又对他说，“我以我女儿陈如愿的名义发誓，我说的这些句句属实，如果有一句假话，那就祝我死后我的母家沈家一世都不得安生，我的女儿陈如愿也一辈子都不会有幸福可言！”
……
黑色的卡宴里，战北骁闪趴在方向盘上，幽暗的眸子瞬也不瞬地凝着拘留所的大门。
“我不觉得我有做错什么，爸，明明是她勾引了我的老公，她是一个第三者，她是破坏了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她就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您以为她真的没有对我做什么吗？”
“如果没有，我怎么会知道她的存在呢？您想，既然她都有本事让远山把她金屋藏娇了，那依远山的本事，会不把她藏得严严实实的吗？”
“她给我打过电话，给我寄过照片，甚至，她肚子里是双胞胎男孩的事，也都是她自己告诉我的，爸，我是您的女儿，您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会觉得是我错了？我错在哪里了？”
“……”
那年，申茉莉咄咄逼人的声音又一次响在他的耳际，他记得，当时才十二岁的他就躲在一旁的门口听着，等他察觉到外公的声音不对劲，想要往里冲的时候，外公就已经过世了。
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直直地让自己回忆起那个场景，从前都是不愿意去面对的。
一生那么清廉刚直的外公，为了他的母亲，四下地去求人，用他手里的权势去阵压，去保全他母亲的婚姻，去保合着他母亲所谓的身为申家大小姐的颜面，结果却是自己怎样也无法躲得过良心上的谴责！
而他也曾经那么恨，那么恨！
脑子里面反反复复浮现的都是这些年来他每次去英国看葡萄，看夏夏时，申茉莉就远远地站在一旁盯着他看的场景。
那个时候，她心里都在想什么呢？
或者是说，在她得知自己已经病得快要无药可医的时候，她望向他，望向夏夏，望向小葡萄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呢？
许久以后，他闭眼深呼吸了口气，从喉骨深处溢出一声呵。
车窗这时被人有礼貌地敲了两下，战北骁顿了下，坐直身体，半降下车窗，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胖胖的脸映在他面前，客气又谄媚地笑，“战先生，打扰您了，我就是听他们说您都坐车里半天了，不放心您，想过来看一眼，您没什么事吧！”
战北骁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没什么情绪地道，“没事。”
“没事就好，您没事就好！”中年男人说着看了看他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道，“您是不是心情不太好，要不要我给您安排个司机过来？”
“不用！”战北骁说着就准备启动引擎，末了又想起什么一样地吩咐男人道，“那位沈女士，麻烦您多照顾一些！”
“哦……”中年男人愣了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没问题没问题，战先生您交代的事，我一定做好，请您放心！”
战北骁没再说什么，踩着油门离开。
车子驶进市区的时候他突然内心一片烦躁，半天后调头朝东郊的方向开去。
到达东郊时已是夜里十一点了，值夜的佣人看到他过来，很惊讶地开口，“先生，您怎么这么晚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没有！”男人说着，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递到佣人手上，“我今晚住这里。”
“……”佣人很是意外，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他虽然没少过来这里，但几乎不在这边过夜了。
他跟在男人身后，看着他走向楼梯口的方向，半晌，斟酌着开口道，“先生，几天前我在外面碰上您母亲了。”
男人的脚步一顿，随即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佣人又接着说道，“虽然隔着远远的距离，但我一眼认出来就是她，她看起来好像比几年前瘦了很多，我本来是想上前跟她说句话的，可是她发现我看到她以后，赶紧又让人开车走了！”
“……”战北骁似有若无地叹息一声，半天后，冲他抬抬手，“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好的！”佣人说完，又看他一眼，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
母子两个的关系一度因为申老的去世变得很紧张，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谁看到谁也都不开心，谁也不愿意再回来住！
战北骁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地改变主意回到这里来，就只是突然地很想念这个一手将他带大的老人家。
他记得他教给过他很多东西，他记得他给他讲过的每一段他年轻时候的故事！
他对他很严厉，超乎一般人家十倍百倍的严厉，可他又那样疼他。
那个时候，他的身体一直那么硬朗，他是真的以为他可以长命百岁的，至少一定能看到他在桅城在他从前待过的地方威风凛凛的模样。
然，什么都没有！
甚至，他连给他一个跟他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就那样突然地去了。
站在他曾经的书房前，他抬着手，可是好半天都没有勇气推门进去。
外公，对不起，可能要让您失望了！
可能也要让很多人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