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二百六十八.死而后已(下)

第466章二百六十八. 死而后已(下)

男童以为自己会摔得粉身碎骨，不料真的转瞬就落回平地。就是屁股蛋儿有点遭罪，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他正想喊疼，猛然发觉浑身一点也不疼。低首望去，竟是连先前攀爬峭壁磨出的血痕也不见了踪迹。

欲寻师兄，又觉琴音不知何时早已停歇。脚下这块平地空旷无垠，除了草还是草。

他这是在哪？山呢？师兄呢？

“——师兄，你在哪儿？”

话音刚落，稚嫩的童声再次在耳畔响起：“别叫了，这里只有你和我。”

男童惊得跳开两步，露出防备的姿态：“你到底是谁！？将我弄到此处有何目的？”

金光缓缓消散，步出一名着昆仑常服的男子。男子对他轻缓一笑，启唇道：“我就是你啊——”

男童瞳仁骤缩。

……好熟悉，他是谁？是我自己？

………………

“丫头，加把劲啊……”

白奚羽在得见东陵翼彻底断了生息的那一刻，压在心上的那块巨石、仿若将她彻底碾碎。

她觉得眼前发黑，腿脚虚浮，偏生肚子又剧痛难忍。原是情绪激动下，竟有了临盆的趋势。

东陵翼被白夌带去了不归峰，紧随的还有云知。余下的人手忙脚乱地将她抬上榻，接生这种事又让两个大男人和一个小丫头亦步亦趋。

幸而阿羽和凰音及时赶来，凰音毕竟是个母亲，对生产这种事有些经验。

屋外大雪纷飞，白奚羽却通身热汗淋漓。那种极端的撕裂与下坠感仿佛要将她的骨头一寸寸碾碎，痛得无法用言语诉说。

同为生子，凰音蛋生要来得轻松。白奚羽是急产，甚至此刻还有些难产，那出血量尤为触目惊心。

白奚羽不吃不睡数日，根本没多少气力产子，难产在所难免。

阿羽端着的血水泼了一盆又一盆，凰音知道女儿疼，她心里也难受。她望着女儿苍白的脸色，忍住颤音，边用软巾给女儿抹汗边柔声安抚：“坚持住，这孩子是他唯一的血脉，你也想看着它平安出世的对吧？”

白奚羽疼痛之余，艰难地点了点头。

凰音握住她的手，道：“来，深呼吸。听我口令，我让你使劲你就使劲。”

白奚羽欲作回应，转而又被痛得惨叫连连面目扭曲。凰音的手被她攥得发白，她无暇顾及，只一味在她耳边指引。

“唉！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安子诚与江之逾在门外急得来回踱步，又别无他法。

…………

“——好好想想，你到底是谁。”

男童正被迫与一柄三尺长剑交战，闻言咬牙道：“我、我不知道，但是你，好熟悉。你、你叫什么名字？”

昆仑常服的男子摇摇头：“这些东西只能靠你自己想起来。”

语罢二指虚压，那柄长剑凭空又多了一股巨力，男童措不及防被压得双足弯曲，鬓角青筋暴起，直至半跪在地。

男子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二指再一虚压，“呯”地一声，男童手中的武器蓦然断成两截。

长剑凌空飞起，后对他直刺而下！他惊得下意识闭上眼，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出现，反之有谁挡在他身前替他承了一击。

睁眼望去，但见一身穿白衣的美丽女子缓缓倒下，那柄长剑穿心而过，鲜血仿若雪上红梅，鲜艳、刺目。

男童见了她的脸，不知何故心口开始隐隐作痛。他虚虚扶住女子，语声颤抖：“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女子不答，眉目间尽是脉脉深情。纤手颤抖地抚上他面庞，一张口，殷红的血流便不受控制地溢出嘴角：“翼哥哥……”

男童瞳仁骤缩。

难怪会觉得这一切如此熟悉。

他确实攀爬过峭壁，但那是在十二年前。除却师兄以外，随行的还有阿知。

与他交战的长剑名为“不华”，是她送的。

他名为东陵翼，是昆仑山的二弟子。

他有妻，名白奚羽。妻子腹中还有尚未出生的孩子。

自己为何会在此地徘徊？

犹记自己曾与西陵進禹死战一场，他因伤势过重，睡前与羽儿说“只是睡一会儿很快就会醒来”。

这是在梦里？那他到底睡了多久？羽儿现今如何了？

抱着诸多疑问，他猛然将所有矛头指向那个冒充他本尊的男子：“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冒充我？”

“终于想起自己是谁了么？”男子轻笑一声，抬头看了眼天际，道：“以后你就会知道，我要走了。”

语罢，化作一道金色流光瞬息消散。

不知几时，白奚羽听不见凰音与阿羽的呼唤，看不清屋内的陈设，只是麻木地用力用力再用力。

直到一声嘹亮啼哭响起，眼前的景象仿若彻底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