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灯火阑珊处
轩月楼此时可谓是人满为患,雅间早已客满,便是大厅的雅座要是晚来一步也没了。刚落座,陈杨二人正点着酒食,趁这个空档,牛飞打量了一下整个大厅。
大厅方圆,最前面是座一丈高台,高台上纱幔低垂,朦朦胧胧,想来等会儿的诗画展便是在此举行。而高台下,数百张客桌呈扇形分布。此时都已坐满了人,牛飞打量这些人,上至白须老翁,下至十多岁稚嫩少年,甚至连那没有头发的和尚都有几个。看来洛云姑娘的魅力确实不小,竟然让这些吃斋念佛的和尚都生了凡心。
“卓兄,那些都不是什么正经和尚,来此地不足为奇。”看出了牛飞脸上的遗憾,杨明松笑着解释道。
“噢?杨兄,这和尚还有正不正经一说?”牛飞很好奇,在印象中,和尚都是六根清净的大慈悲者,岂会来这种烟花场所。
“你是不知道,那几个和尚啊是清迦寺的弟子,一不吃斋念佛,二不守清规戒律,吃喝嫖赌样样来,是一群花和尚。”
“原来如此。”牛飞恍然大悟,看来这天下和尚还不能一概而论。
三人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一会儿,高台上帷布缓缓升起,一个身着纱绢金丝绣花长裙的女子走了出来,她瓜子脸,樱桃小口,杏眼桃腮,步履间款款婀娜多姿,是个难得的美人。
此女一出来,场中哗然一片,皆以为此人就是洛云姑娘。那女子走到台前,向台下微微福了一礼,俏声道:“欢迎各位公子参加我家小姐的诗画展。”她举止优雅,话语轻柔让人浑身酥麻。
“天哪,这洛云姑娘的丫鬟都这么漂亮,那她本人岂不是美上天了。”这是所有没见过洛云姑娘本尊者的话语。
“喂,姑娘,这个诗画展是个什么展法?”相对于这个丫鬟而言,其他人更关心的是这个诗画展到底是干嘛的。
待台下议论声小了许多,那丫鬟才笑着道:“诸位,我家小姐新作了几幅画,待会儿拿出来让诸位观赏,诸位看罢后可以以画提诗,谁的诗写得最好,得到我家小家认可,便可入清玉斋与我家小姐一叙。”
丫鬟话音刚落,台下就沸腾了,原来是看画提诗,而且只要提得好,还能与洛云姑娘共度良宵。这是谁也拒绝不了的诱惑,所有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高呼着快点开始。
牛飞坐在台下摇头苦笑,还以为洛云姑娘是个绝世清高的女子,不想也是如此轻浮之人,诗画展,那不过是变相卖肉,只是落了个好听的噱头而已。想到此处,牛飞大失所望,兴致全无。
不一会儿,在丫鬟的两下掌声之中,有两个妙龄女子拿着一副画卷走了出来。而洛云姑娘也出来了。只不过她端坐在帷布珠帘深处,朦朦胧胧看不清面容,只能看清那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
即便看不清面容,但那帷布内朦胧的身影已经勾去了在场所有人的魂魄。这是一种魔力,不显山不露水也能让人着迷。这就是名扬天下的洛云姑娘。
两名女子将画作小心翼翼的捧到台前,然后摊开高举。
台下诸人无不伸长脖子观看,只见那画中画的是云雾山水白雪,山中隐匿出有凉亭一座,凉亭内有个清丽脱俗的女子正在抚琴,而女子身旁还站着一个模糊地男子身影,男子在吹箫附和,倒是一副锦瑟合鸣郎情妾意的画面,只是女子的面容上有些愁绪,让人感到不解。
看过画作之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在场数百上千人都是修士,大多数都粗人,你要他们打打杀杀还行,吟诗作对实不在行。一时间场中鸦雀无声,没有人敢冒头。
“山中碧雾影,幽亭管弦鸣。长恨非己身,与卿度红尘。”
突然有人念道,牛飞视之,不是别人,正是玄清山掌教之子,罗霄。
不曾想到罗霄居然还有这一手,此诗一出口,当场便有许多人拍手叫好。这诗律角押韵,尤其是下阙惋惜画中男子不是自己,又盼望与之共度红尘。这仰慕之情表达的淋漓尽致,即便是牛飞都差点摆手叫好。
那罗霄吟诗一首,获得满堂喝彩,自然是喜不自禁,脸上挂满了自傲,看向牛飞这桌时还丢来一个不屑的眼神。
原本牛飞也没打算掺和,可是看到罗霄这幅嘴脸后,心下又很不爽。得意什么,不就是吟诗作对吗?我虽然不会作,但是张口就能吟,还怕你不成。
想到此处,牛飞霍地便站了起来。陈杨二人真在努力地遣词造句,忽见牛飞站了起来,不免讶异,怎么这卓兄五大三粗的样子,还能吟诗作对不成?
牛飞站了起来,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台上的丫鬟和帷内的洛云姑娘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闲坐夜明月,幽人弹素琴。忽闻悲风调,宛若寒松吟。白雪乱纤手,绿水清虚心。钟期久已没,世上无知音。”牛飞手捧琉璃盏,醉步逍遥,诗赋信手拈来,颇有诗仙再临之韵。
诗已毕,场中鸦雀无声。
若轮诗韵牛飞这首李白的诗,对仗更是工整,韵律更为押韵,意境更为深厚。只要是懂诗词歌赋的一听便分雌雄。两首诗比较起来,罗霄的诗有点轻浮的味道。试想一个青楼女子早已阅遍红尘,见惯了风花雪月,她们内心深处最在意的是什么?是知己,知音。这从画作中男子模糊的身影和女子愁绪的面容上便能看出来,而牛飞这首诗明确的表明了知己难寻这个无奈,深谙风尘女子的心事。
“好!”陈杨二人率先站了起来,为牛飞鼓掌喝彩。紧接着便响起无数喝彩声。而且牛飞有注意到,帷内的洛云姑娘也有动容。
果然,在洛云的吩咐下,那俏丽的丫鬟走下台来,问道:“不知这位公子高姓大名?”
她这一问,在场诸人都明白了洛云姑娘更喜欢牛飞的诗,皆无比惋惜,看来洛云姑娘今晚的入幕之宾非这人莫属了。特别是罗霄,一张原本就阴冷的脸更加阴冷了,恶毒地盯着牛飞,恨不得啖食其肉。
“高姓大名谈不上,在下南部卓无尘,江湖一散修。”牛飞拱手道。
“原来是卓公子,冒昧打扰,我家小姐有个疑问,还请卓公子解惑。”
“但讲无妨。”
“方才公子之诗云,钟期久已没,世上无知音。不知这个钟期是什么意思?”
“额!”牛飞愕然,方才只顾着吟诗,忘记这个世界上没有钟子期这个人物。只好又将俞伯牙和钟子期的故事讲了一遍,不过把背景和时代换成了这个世界的而已。
听罢伯牙和子期的故事,在场诸人才深刻地明白知音难寻,一时间对牛飞的诗又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原来如此。卓公子,我家小姐还有写画作,盼公子也能题诗一首,不知公子意下如何。”小丫鬟恭敬道。
“恭敬不如从命。”牛飞躬身彬彬有礼。
趁着丫鬟进去拿画作的空挡,陈杨二人对牛飞竖起了大拇指,笑道:“卓兄是真人不露相啊,想不到你还是个风雅之人,单凭这首诗,天下便无出其右者,佩服,实在是佩服。”
“可不是嘛,你看那罗霄和顾长林的脸,都成猪肝色了,卓兄这口恶气出得好。”
“哪里哪里。”牛飞有些心虚,毕竟这诗都是剽窃来的,好在即便是剽窃来了,这里的人也不会知道,除了莎莎他们。
不到片刻,小丫鬟又捧出了另外一幅画作。这幅画作上描述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和尚,背后是佛堂青灯,眼前是个美丽女子。只是由于清规戒律束缚,和尚只能望着那女子叹息。画作栩栩如生,对这段无奈刻画得入木三分。
见这幅画作,牛飞张开便吟道:“自恐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怕误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佛祖不负卿。”这次牛飞学乖了,怕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来,便把如来改成了佛祖,虽然意境差了很多,但韵味没变,也正好贴合画作中的无奈。
若说之前的诗让人觉得是侥幸的话,那这首仓央嘉措的诗吟出来后,诸人皆知道这个高个男子确实有真才实学,一时间在场诸人无不心服口服。原本还想献丑挽回一点面子的罗霄当场偃旗息鼓,写不出更好的诗出来也是丢人现眼,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好!好一个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佛祖不负卿。”这片叫好声是来自清迦寺的和尚们,他们留恋红尘,不讲清规戒律,牛飞这首对佛教而言有些叛逆的诗正合他们的胃口。
“多谢几位道友的谬赞。”牛飞拱手感谢。
正在这时,场中响起一个很不合时宜的声音;“哼,一群吃斋念佛的和尚也学人家留恋红尘,真不怕给佛祖脸上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