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你能抱我吗
09.你能抱我吗
09.
齐佑树想起放在后座的瑞士卷,他递给魏栀,“你吃吗?”
魏栀接过,吃了两口问:“挺好吃的,哪里买的?”
齐佑树专心开车,打着方向盘,说:“不知道,学生给的。”
魏栀问:“男的女的?”像之前他问她第二天的约会对象一样。
齐佑树瞥她一眼,实话实说:“女的。”
魏栀笑了一声,干巴巴的,没什么笑意,将整个瑞士卷都吃到肚子里后,她问齐佑树:“你还在用那些伎俩骗小女生?”
话说得没礼貌了点,齐佑树不爽反问:“说清楚,什么伎俩?”
魏栀不说话了。她想,好像的确没什么伎俩。高中那时候,齐佑树做的只是在别人面前假装和善,没做任何讨好他人的事,那些被他吸引的人就会前仆后继地靠近他。他的皮囊外形已经足够吃香,只要他装得柔软善良一点,走到哪里都是一块香饽饽。现在看来,他依旧是这样的,靠着伪装在学校里混得不错。
魏栀安静下来,齐佑树见她这幅狼狈模样,也没想多追问什么,放过她了。
回到他家里,魏栀已经轻车熟路,一打开门,客厅里的小动物们都擡眼看过来,第一个朝他们走过来的是椰子树。
魏栀蹲下,和它玩了一会儿,汪汪也蹭过来,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后,又讪讪离开。魏栀闻了闻自己,汗味和尘土味交织在一起,的确到了狗都嫌的地步。
她起身,还没等她向齐佑树提出自己需要睡衣的这样的请求,齐佑树就把衣服丢给她,甚至,这次还带上了一件一次性内裤。
魏栀一愣,问:“什么时候买的?”
“刚才在便利店顺手买的。”齐佑树指了指沙发上的袋子,里面除了一次性内裤似乎还有别的东西。
但她离得太远,并没有看清,她猜是零食之类的东西。
魏栀一直都知道齐佑树细心,但也没想到他能在她情绪崩溃来找他借宿的时候,顺便从便利店带了一盒一次性内裤给她,“谢谢。”
齐佑树弯腰抱起椰子树,没回应她的道谢,他抱着椰子树在客厅的桌子前坐下,然后打开笔记本,像是还有工作要忙的样子。
魏栀猜他本来有事要忙,为了接她放下了手头上的事。她抿抿唇,安静地进了厕所,
半小时后,她从厕所里出来,走进客房拿起手机,发现徐露在刚才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她点开消息,满屏的文字闯进她的视野里,理智告诉自己不需要逐字逐句去看,但她还是忍不住,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下去,将那些话都读进脑子里。
“我知道在你心中我比不上你爸爸,你怨我在你小时候那几年没陪在你身边,我都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如今回国,找了份好工作,我又得了病,没工作了,没价值了,你觉得我是累赘是吗,翅膀硬了想飞是吗?如果是这样,我们母女二人也不需要再惺惺作戏,你把话直接说出来,我们也讲开,之后你想如何,我都不会再管你。你以为管你,是件很舒服的事吗?”
从小到大,徐露很经常给她编辑这种长长的文字,语文老师的逻辑能力在这里发挥得淋漓尽致,她用文字引导着魏栀往她希望的方向前进——
父亲去世之前,徐露总是给她发短信,告诉她在老家要严于律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让她把目标放在更高更远的天空。父亲去世之后,徐露告诉她,女孩儿要坚强,一个人在家无人管教也不能误入歧途,要化丧父的悲愤为学习的动力,将目标定在市里的高中。考上高中之后,她说不要把目光放在自己的学校里,她希望魏栀能够和省里的优秀学生比较。出国之后,徐露在会在某些时候发消息鼓励她,说她已经很棒,希望她能在外面开阔自己的视野,变成自己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过去,魏栀会将她的每一段长话像是信一样的文字收藏起来,在孤独想念她的时候拿出来阅读,感受着母亲藏在严厉用词下的细致关怀。
但今天这条和过去的都不一样。
徐露将话说得难听,魏栀盯着这满屏的字看了好几遍,然后一头扎到床上。本稍微平复的情绪又被这番话搅得乱七八糟,她想起小时候的很多事,不自觉地,泪又淌了整张脸。她想要反驳些什么,但知道后果会是什么的她又不敢这么做。
她只是无力地流着眼泪。这时候,门口传来动静,她听得出是猫咪扒门的声音,但她没心情去开门,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口,不动了。
几秒后,猫咪发出的动静消失,她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她又忘记锁门了,而不是正人君子的齐佑树直接开门走进来。
他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她是在哭,以为只是她只是情绪低落不想理人,他将手里的杯子放在床头,问:“喝水吗?”
魏栀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不用。
齐佑树这才意识到她哭了,他在魏栀看不到的地方僵住,不知如何是好。他记忆中的魏栀似乎没有这样脆弱的时候。高中那两年,偶尔失误考差了的魏栀反倒是坚毅的,眼睛里满是“我下一次要考回我应有的成绩”的这种眼神。
她没在他面前哭过。
沉默了几秒,齐佑树问:“那你想吃什么,或者是想喝什么吗?”
魏栀不再忍着声音,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肩膀也微微抖着,却不回答他的问题。
齐佑树在床边坐下,椰子树在这时候跑到他的脚边,小声地叫了一声,然后也安静了。
一人一猫就在床边陪着她,静静地,没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不知多久,魏栀转过身来,用哭得通红的湿润眼睛看齐佑树,“帮我关下灯吧。”
齐佑树说好,他伸手关了灯。
屋内一片漆黑,椰子树不喜欢黑,它竖起尾巴大摇大摆走了,在齐佑树准备也要离开的时候,他的手腕被魏栀抓住。
他听见魏栀的声音,“陪我一下吧。”
齐佑树心脏一跳,站在原地,在黑暗中盯着魏栀,但他只能看清她的大概轮廓,声音有些哑地问:“怎么陪?”
魏栀扣紧了他的手腕,使力将他往下拉,他顺从坐下。
“坐着呼吸就好了,到我睡着。”魏栀的声音还带着哭腔,说出的话也带着泪的意味,让人不忍拒绝。
齐佑树在床边坐下后,黑暗中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稍微松开了,他控诉:“你这样的要求很过分。”
魏栀说:“你不是精力旺盛吗?就坐着陪我吧。”
齐佑树的视线稍微适应了黑暗,他已经能够看清魏栀的脸,“我是欠你什么了?”
“不愿意的话你就出去。”魏栀也不甘示弱,但她知道齐佑树不会走,他是愿意的。
齐佑树果然没再和她顶嘴,他稍微转过身体,背对着她,“睡吧,赶紧睡着。”
魏栀在床上动了动,把被子裹在身上,一副要准备入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