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她的(正文完结)
65.她的抚慰树(正文完结)
初春的时候,徐露去医院复查拿药,在医院里意外碰见了齐志东。她一开始并没有认出他,反倒是齐志东在两人擦肩而过后在她身后擦喊她:“徐老师?”
徐露站定,回头看他,才发现身后这个白了一半头的人是齐志东,“齐老师?”他憔悴了很多,没了几年前盛气凌人的模样。
两人当时虽然在工作上明争暗斗的,但也维护着表面的体面,何况他们阔别这么多年,早就没把之前的那些小打小闹当做一回事了。
一人喊对方一句老师,他们就变成了很久不见的老朋友。
知道齐佑树和齐志东关系一般,徐露也没多问他关于齐佑树的事,两人在医院的走廊里聊了一会儿近况,徐露看他手上提着的药袋子,试探地问:“你这是生病了?”
齐志东露出难堪的笑容,“不是,是我父亲。”
但他没有细说是什么病。
徐露反应过来,她点点头:“我们年纪都不小了,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更不用说老人了。”
“那你呢?”齐志东问。
徐露思考了一瞬,还是说了实话,她想着齐志东好歹是齐佑树的父亲,没必要再把他当做死对头一样瞒着,而且她的病也不是那么难以启齿,“前段时间躁郁症犯了,在吃药治疗,今天过来复查的。”
齐志东有些惊讶,“……原来是这样。”
徐露笑得坦然,“是啊,不想再逼自己了,身体正好出问题了,就先休息了。”
齐志东微笑,“能理解,现在这把年纪了,家人和自己身体健康最重要。”
徐露应和,两人又稍微说了两句后,在医院走廊的告别,往两个方向离开了。
回去后,徐露和魏栀说起自己在医院里偶遇齐志东的事,还谈起齐佑树爷爷生病的事,问魏栀有没有听齐佑树说过。
魏栀说有,“就这几天,好像是住院了,齐佑树天天往医院跑,有时候还向学校请假,不过他没有和我说起他爷爷的情况。但是,感觉情况不怎么乐观。”
徐露叹了口气,“我看到齐志东的时候都不敢认,憔悴太多了,头发都白了一半,不敢相信几年前我是在和他争年段长的位置。”
魏栀在这种时候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只是握住了母亲的手,“希望这个春天大家都好过些。”
魏栀的祈愿是这般,但事实却是,齐佑树的爷爷并没有撑过这个春天。在天气逐渐回暖的时候,齐佑树的爷爷走了。
那一段时间魏栀都没见过齐佑树,她知道他忙,便也没有打扰他。只是在深夜想起他的时候,给他发送一条消息,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他大多时候的回复都是:“还行。”偶尔也会说:“累。”
见他不想细说,魏栀也没多问,她没有对他刨根问底的权利。同时,这也不是她的义务。她当然希望自己能够陪着他走过这段难熬的时间,但这也是在齐佑树愿意的前提下。
将近一个月过去,齐佑树终于回到学校上课,也重新和魏栀见面。除了瘦一点以外,他和这个春天之前的模样没什么区别。
他们像之前一样生活,然后在齐惠铭生日的前一天,齐佑树接到了齐志东的电话。
魏栀当时就在他的身边,她亲眼看着齐佑树挂断了齐志东的好几个电话,然后在“妈”打来的时候,他接了起来。
本以为那头的齐老师会愤怒地大吵大闹,问他为什么不接,但魏栀听见那头的齐老师只是问他明天要不要回去给齐惠铭过生日。
齐佑树顿了一下,说:“明天要上课。”
“回来吃个饭呢?晚饭。”
齐佑树沉默了两秒,“我看看吧,不一定有时间。”
那头的齐志东安静了一会儿后吐出了个“好”字,然后他就挂断了电话。
魏栀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么多年过去,齐老师也变了。他不再是她印象中那个动辄打骂儿子的易怒的不讲道理的父亲,他在齐佑树面前逐渐佝偻缩小——不止是身材,还有他曾经掌握的绝对权威。
齐佑树变大了,他便变小了。
挂断电话后,齐佑树虽然没什么异常表现,但魏栀知道他心情不是很好。两人遛狗的时候,他也没说什么话,在两人坐在长椅上休息的时候,魏栀忍不住主动提起:“你明天要回去吗?”
齐佑树说自己不想回去。
“真不想吗?不想的话,就不回去了,如果想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魏栀认真道。
齐佑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盯着她看,眼底里闪过许多情绪,最后他还是说:“不用了,我不回去。”
魏栀点头。
之后,两人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在她以为他们不会再谈起这个话题的时候,齐佑树的声音突然跟着风声一起传进她的耳朵。
“前段时间我一直和他们在一起,整整一个月。”
“我和他们之间变得很尴尬。虽然看得出来,所有人都有那种‘想要补偿我、觉得对不起我’的心思,但我很不舒服。”
齐佑树看着魏栀,“我不想再回去忍受那种不舒服了。”
“之前是为了爷爷我才回去的,现在爷爷走了,我不想再回去了。”
他又和魏栀说起他和爷爷之间的事。虽然他是私生子,但不知是不是真因为他的名字是“佑树”,爷爷对他很好,从小便很好。
齐志东独宠齐惠铭,爷爷却像是跟齐志东作对一样总是把他提在嘴边,说他之后肯定是齐家最有出息的人。当年,爷爷知道他一个人从家里离开之后,专门去找过他一次,确定了他坚决不回去的心思之后,也没再劝他回家,只是让他有困难的时候记得找他。但齐佑树很争气,离家后一个人也过得很好,不曾找过他一次。
大学毕业后,他迷茫得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教师”是爷爷给他的职业建议,当时他没有任何方向,知道爷爷对自己好,他便试着往爷爷期望的方向去尝试,最后结果不错。他并不排斥这样的职业,甚至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他认真回忆,他的生活似乎就是在离开那个家后变得顺坦起来。
“而且爷爷当时走的时候,那一整个月,他都没提过让我回家,他唯一对我说的话是,让我顺着心意过日子。”
齐佑树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平缓,像是在说什么稀疏平常的事。
魏栀盯着他看,心中情绪澎湃,开口却抑制着,她说:“那你就这么做好了,顺着心意过日子。”
齐佑树点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