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峤
付峤
许灵均估摸着自己是提前进入了老年人状态,清晨五点半,就睁着眼睛瞧着灰蒙蒙的宿舍墙面愣神。
昨晚,他又一次回到了那个梦境。就是那个齐正则远远站着,一直没回头的梦。
许灵均有些累,这次,他索性不再大喊大叫他的名字,索性不再作徒劳无用的奔跑。他甚至想,假如自己扭头就走,是不是就可以破解这个死局。
他正这么考虑着,结果对面那人,踩着色彩斑斓光怪陆离,倚靠着一朵大红色云团站立的那人,齐正则,他转过了身来。
尽管相隔甚远,但许灵均像是又一次拥有了,他高三时隔着十来米聚焦对面教学楼喝水的齐正则时那惊人的视力,他看到了齐正则根根分明的,颤抖的,粘着金红色霞光的睫毛。
还没等梦中的自己做出什么反应,梦境在这里戛然而止。
许灵均把视线从灰蒙蒙的宿舍墙壁收回,突然心有不甘又带着些期待地打开手机,点开微信。
但意料之中的,许灵均飘起来的心还是重重落了下去。
聊天记录依旧停留在昨晚自己的最后一句——为什么?
对方还是没有回复。
许灵均盯着聊天界面,一根尖刺悄无声息顶上了他因为舌根泛酸收紧的喉咙。他不想看到和齐正则好不容易重新开始的聊天被自己一句话终结。
倒不是自己这句话问得该不该,说得对不对的问题。他只是单纯不想由自己结束这场对话。
就好像这个故事没有后续,这段感情无疾而终,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
许灵均长按自己发送的那就话,他希望微信系统能出什么bug,让他能把昨晚发出去的消息撤回。
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
因为晚上没睡够的缘故,许灵均撑着一副马上就要脱离大脑控制,在散架边缘试探的躯干来到数学社的集合教室时,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就晕头胀脑地坐下了。
那个双马尾学姐见新老社员都来得差不多了,于是蹦哒着走上讲台向各位社员问好,宣布数学社的迎新会议正式开始。
许灵均瞧着台上元气满满的学姐,觉得自己颓废得要趴到桌子上的行为举止实在对不住她,便稍稍支楞起脑袋来。
“大家应该都认识我了吧?”学姐可可爱爱笑容灿烂,“其实呢,我只是数学社的名义社长,我们社团真正负责大家学习交流的其实是我们的副社长。”
“所以,让我们掌声欢迎副社长,数学系的付峤。”她在台上带头鼓起了掌。
许灵均发现坐在自己旁边的男生站起身走上了讲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坐到了副社长的旁边。
之前因为疲惫,他没有仔细打量旁边的人,现在擡眼看去,许灵均这才发现这兄弟眼熟得紧。
脑内检索艰难地运转了几秒,许灵均把他和昨天那个在滑板社社团表演时穿姜黄色短袖戴白鸭舌帽,赚足了围观尖叫的男生对上了脸。
想到这,许灵均又多看了台上的人几眼,突然觉得这学长还挺有意思的。叛逆的板仔其实是位数学大佬,许灵均心里笑了笑。
付峤简单明了地介绍了数学社简单明了的运作模式—□□群提问、交流、解答。
他接受了某些数学题私下提问的提议,把每个新社员安排给了不同老社员,然后组织每个新成员都上台进行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便走下讲台,由双马尾学姐继续唠嗑凑时长。时间差不多后,这略显草率的迎新活动也就结束了。
许灵均走在由教学楼回寝的路上,这是一条不急但也不缓的斜坡。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群内公告,发现自己被安排给了付峤,便动了动手指,低头发送添加申请。
这时,他的耳边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滑轮摩擦地面的声响。
擡头,只见付峤正踩着滑板迅速地从自己身侧穿梭而过。他有些着急的样子,应该是要接着赶往滑板社的迎新活动。
许灵均边向前走边无意识地目送着付峤的背影,他总觉得这人冲坡这样猛,说不定马上就要摔个跟头。
但很快,那身影已经稳稳当当地消失在了许灵均的视线中,没留给许灵均验证自己预测的余地。在这之后,他究竟会不会从滑板上翻下来,许灵均也就不得而知了。
许灵均继续朝前走着,但付峤刚刚经过时在他耳边留下的,滑板摩擦柏油马路的轱辘声,身体划破空气漏出的风声,却一直没能消散。
许灵均觉得很奇怪,自己对滑板并没有太大兴趣,却莫名很喜欢刚刚付峤踩着滑板从坡顶冲下的画面,甚至心生羡慕。
他有些后悔刚刚没打开相机定格这一瞬间。
那时的他并没有理清楚这其中的关系,只是摇了摇头,拉回了停留在付峤身上的思绪。
直到后来,许灵均才明白,自己喜欢的、羡慕的、想拍下来的,是付峤身上那股不怕跌倒不惧受伤的潇洒肆意,是那份压得住心跳,稳得住呼吸,从斜坡不管不顾冲下去的勇敢。
而那肆意的潇洒,接近放肆的勇敢,正是那个时候的许灵均没有的。
许灵均回到宿舍和室友打了把游戏,聊了会天,又看了会书,周六的夕阳就斜斜地照进了宿舍。
他揉了揉脑门,瞧了眼手机,突然发现手机屏幕显示着半小时前的未读信息,是齐正则。
—对不起
—我昨天晚上是在宿舍给你发消息的结果宿管阿姨来查寝把我手机给收了…
—现在放了假我把手机拿回来了
他应该是思考了一番许灵均的问题,隔了五六分钟才继续发来一条紧接一条刷屏的信息。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提这种要求
—可能是因为我觉得和你相处很舒服和你聊天很有意思
—我们有很多相同的爱好,你能理解我的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好吧,我知道这些理由好像都很牵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