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后
八年后
晨曦微露,大部分人还在酣睡之中。
今日是初一,要去庙会摆摊卖货的村民已早早忙碌了起来。
隔壁桠溪村的牛车,会在两村之间的交叉口停留两刻钟,每日往返两趟,车费一人两文钱。而舍不得花钱的村民便只能选择步行,一来一回要花上近三个时辰,却也乐此不疲。
武安城的城东,一座城隍庙巍然矗立,犹如一位沧桑而庄严的老者,默默注视着人间的繁华与变迁。
庙宇中供奉的乃是本朝开国名将—-霍青。霍将军不仅勇冠三军,立下赫赫战功,其德行馨香,仁爱宽厚,更是至今都为人所称道。
他亲自带人挖土装沙,筑堤建闸。造陂修渠,改旱为水田,分给那些穷苦百姓。更是积极推进律法改革,力除旧弊,确保每一项决策都能真正惠国惠民。
百年之后,他便被人们视为红南国的守护神,予以供奉!
胡猎户麻利地将自己辛苦攒下的十几张狐皮装进背篓,递给儿子胡木,又帮着鹄氏装好了自家种的两筐蔬菜。
“这么多菜,小溪又不在,能卖完吗?”
鹄氏将门锁好,转过身时,嗔了胡木一眼,“你这孩子,把人小溪当什么了?”
“当……当吉祥物,聚宝盆?哈哈哈!”胡木抱着背篓,嘿嘿傻笑着。
“好了,别贫了,把背篓背好,咱们该出发了,希望能占个好位置。”胡猎户挑起担子,带着妻儿去赶牛车了。
三人出村不久,便遇到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刘翠花,在与旁人说话。
胡木心中顿时警觉,他佯装漫不经心地从旁踱过,那速度简直可以与那乌龟媲美,耳朵却直直地竖了起来。
鹄氏见儿子不知何时落下了一大截,正欲唤他,却见胡木急匆匆地小跑过来,将背篓往自己怀里一塞,“阿娘,我肚子疼,我就不去了,记得给我们带许记糕团哦。”不等二人反应,他又急匆匆地转身跑开,仿佛身后有猛虎追赶一般。
胡木一边往回跑,一边感叹着颜祸连连。
随着时光流逝,陈溪逐渐褪去了幼时的稚嫩,蜕变得愈发眉目清秀,唇红齿白,总是令人下意识驻足,忍不住想要多看上几眼。
陈溪时常会进城售卖草药,有时还会与胡木一同陪鹄氏卖菜。久而久之,胡木便发现,只要有陈溪在侧,他家的菜总能很快被抢购一空。而买菜的无一例外,皆是羞红着脸的小娘子们。
刘翠花不知何时动起了小心思,走哪儿都不忘提及陈溪。那些有意结亲的人家,一经打听,确认了这层关系后,便纷纷向刘翠花送礼示好,只盼着她能在其中穿针引线,玉成其事。
后来她又不知从哪儿听闻,一些有钱人家的郎君就好那貌美男子。
这不就是她家陈溪么?
她心中便如有灵犀一点,隐隐然生出了个计较,开始在背地里谋划起来。
陈大郎得知后,没少上她家闹,最近一次还动了刀子,险些将她给捅了。她心里也是怕极了,倘若命都没了,要那些银子还有何用,难不成留给子女吗?
凭什么,那可是她用命换来的钱!
就这么安分了数月,然当刘家屯的刘地主找上她,愿出聘银五十两迎娶陈溪为男妾时,她又可耻的心动了。
那可是五十两啊,她当年嫁春雨,彩礼也不过才二十两。得知陈大郎两口子要去看她大侄女,她心中微微一动,便以担忧二人安危为由,撺掇着陈二郎一同前往。
陈二郎起初并不乐意,大哥又不是小孩,能出什么事儿?这长路迢迢的,耗时费力,有这功夫还不如去看看他家春雨呢。那孩子也是,这么多年,也不晓得回家看看。
“每次都见不着人,也不知一个小小的屠户,怎就那么忙?”
这边才嘀咕了两句,便被刘翠花劈头盖脸好一顿说,“不是跟你说了春雨过得挺好,你什么时候又去了?咱女婿是屠户,挣得不就是逢年过节的钱,不回来不是好事?你能不给春雨添乱吗?”
“那你见着人了,你自然不再念想,我这不没见着么……”
陈二郎的呢喃自语,并未落入刘翠花的耳中。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继续叨叨,“你说你那好大哥,就那么听陈溪的话,还真去雇了两个生人来。那人纵有千般好,万般能,不还是隔了一层的外人,岂能与你这个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相提并论?”
之后,刘翠花天花乱坠了一番兄弟情深,听得陈二郎是热泪盈眶。抹着眼泪就去了陈大郎家,说想侄女了,想跟着一同前往探望。
刘翠花又花了八文钱,寻了村里的二癞子,连夜前往刘家屯去了信,约着初一这日相亲。她就不信等到生米煮成熟饭,砍了她也无济于事时,陈大郎还能与她动手。
大不了,多分他些银子便是。
*
随着东边云层渐渐透出一抹红晕,恬静的小院也悄然添上了一份绚烂的色彩。
晨曦的微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斑驳地洒在屋内木案上的笸箩里,里面放着一些精致的绣布与丝线。而旁边的长凳上,则井然有序地摆着两簸箕干药材。
说起针绣这事,还颇具戏剧性。
当年,胡猎户在得知陈溪要上书院后,便将胡木也一并送去了。这对总角之交,便在书院中相伴共度了启蒙岁月。
有日胡木前来陈溪家中一同习字,嬉笑玩闹间,不慎撞到了书架,一排医书如秋叶般纷纷扬扬零落一地。
见状,二人忙不叠地弯腰捡书,然后陈溪便注意到其中一本较厚的医书似乎有些异样,于是便想翻开看看,谁知这本医书竟被黏住了,打不开。
二人相顾愕然。
胡木接过医书,置于耳边晃了晃,“好好的医书,为何要黏上呢?该不会,这并非一本普通的医书,而是……”他警惕地往门外看了看,迅速上前凑近陈溪耳畔轻声耳语。
几息之后,陈溪猛地侧开,脸不自然地红了一下,“胡说什么呢!”他瞪了胡木一眼,然后去寻了把剪子,沿着一条微不可察的页缝一点一点将其划开。
当那一页轻轻翻开,露出其中之物时,他们不由得怔住了。
“哇~!”胡木发出一声惊叹。
那书页之中,竟被匠心独运地挖空了一块,成空心状。而四周更是巧妙地以米糊粘贴,既隐秘又牢固,就此化成了一座小巧玲珑的藏宝盒。
里面有一本手札,手札记录着各种精妙的针法与针绣技巧,还有块红布紧紧包裹着的一些首饰以及足足五十两纹银。其他便是一些普通棉布,将空余地方填充得严严实实。
胡木激动之余,一擡头,正好对上陈溪手里那把锐利的剪子。他颤颤巍巍地举起双手,“小溪,你放心,我绝对会死守这个秘密,绝不泄露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