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合

复合

夜间的梅园依旧灯火通明，恍若白昼不慎遗落人间。

宋玉瑾步入庭院，穿过檐廊，不到一刻钟便来到了余笙所居住的沉香苑。尚未踏上楼梯，浓烈的药味便已扑面而来，先前的那种刺痛再次涌上心头。

脚步不由自主地放轻，他藉着光亮拾级而上，直至来到余笙屋前。

未等他触及门扉，一股凌厉的掌风自侧翼猛然袭来。宋玉瑾身形一展，轻而易举地避开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随即稳稳站定，直面那来势汹汹的黑影。

“宋小东家，大半夜的不睡觉，来这儿做什么？莫不是来探望我家公子的吧？”

“我只瞧他一眼，确认他没事就走。”

“没事？呵，多亏了小东家，我家公子才会病发，如今又假模假式地前来探望，还真是叫人感动呢。”

宋玉瑾懒得与他争辩，正欲推门，又被黑影一招给挡了回来，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让开！”

“不让！”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吱呀”一声，门从里面开了。

黑虎从里面走了出来，对宋玉瑾说：“宋公子，你进去吧，今晚就劳烦你了。我们就在这一层，有任何需要，你只管唤我们便是。”说完，不顾黑影的骂骂咧咧，径直将人拖去了隔壁。

*

屋内伫立着一尊粉青釉三足炉。一缕缕轻烟，细若游丝，恍若仙山琼阁间飘渺的云雾，轻柔地萦绕在余笙身旁，衬得人宛若天上仙子一般，好似随时会乘风而去。

宋玉瑾急忙上前，将余笙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手心。

丝丝暖意，给予了他从未有过的心安，可看着眼前这比之前更加虚弱苍白的脸色，还是让他没忍住泪意。

“怎……怎么会这样！”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宋玉瑾的声音中满是悔恨。

“你别吓我，求你了，我不想你走的，我怎么可能舍得你走？我只是气我自己，你都想伤害我大哥了，我对你的感情却丝毫没有减少。我觉得，我愧对大哥……”

说着，他缓缓伏下身子，在余笙颈处的那道伤口上轻轻一吻，“等你醒来，我给你赔罪可好？你想怎么罚我都可，绝无怨言，只求你醒来！”

“好！”

“你说的……”

宋玉瑾刚接完话便察觉不对，他猛地坐起身来，看着床上不知何时清醒过来的人，“你……你……”

余笙想拂去宋玉瑾脸上的泪痕，却又因体力不济，不得不放弃。他努力扬起一抹笑意，声音断断续续，却满载深情，“我，原谅你了，你也原谅我，可好？”

声音微弱的几不可闻，若非余笙此刻病体孱弱，他恐怕真要疑心这是主仆俩给他下的套了。

胡乱抹了把脸，他鼻子一吸，“先别管这个，你现在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对了，我去叫黑虎他们。”

宋玉瑾刚从榻上起身，便被余笙攥住了手指。力道很轻，轻到宋玉瑾只需轻轻一挣便能挣开，可他却顺着力道坐了回去，反手将余笙的手握得更紧，“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目光在余笙的脸上紧张游移，试图从其神情中读出他的不适。

然，余笙却道，“你，没回我。”

宋玉瑾从这简短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委屈，回想了下方才他们的对话，不禁微微一笑，“好，我也原谅你，这事儿过去了，以后我们谁也不许再提，知道吗？”

余笙嘴角一压，似乎有些不太满意。

“呃……还有……”

宋玉瑾嗫嚅了半天，难为情道：“你别走，我收回我先前的那些混账话，我不让你走。除非……除非你带我一起！”

在这一刻，余笙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

他将手指缓缓挤入宋玉瑾的指缝之中，与之十指相扣。

“我原先，将你误认为了‘陈公子’，见武安侯与陈公子卿卿我我，以为他对你不忠，便想着给他个教训。我，从未想过要伤他性命。”

“原是这样，我知道了，我也有错，此事到此为止，现下最重要的是你的身子，其他不许再想了。”

“不要他们，你陪我，你陪我就好！”

听他这么说，宋玉瑾当即感觉身子酥了半边，哪里还有拒绝的可能？他假意轻咳一声，心道：这人病一场，怎还黏起人来了，真是教人难以招架。

不过，他也很受用就是了。

“好，你且安心休息，我就在这儿陪你，哪儿也不去，保准你一睁眼便能看到我。”

“那你上来！”

宋玉瑾：“……我怕压着你，我坐这靠会儿就行，本也不是很累。”

见余笙抿了抿唇，一副欲泣还休的可怜模样，宋玉瑾登时心疼到不行。他忙起身褪去外衫，将衣物搭在一旁的椸架上，背对着余笙，偷偷掀开里衣闻了闻。

很好，没有汗味儿。

虽然在家洗过澡了，可来时还是出了一层薄汗，他怕余笙嫌弃。

余笙躺在外侧，宋玉瑾便自然而然地跨进了里侧。这是他除了两位兄长外，头一次与男子同床共眠。微妙异样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所适从，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种种遐想。

稍稍不自在地拉起被角搭在身上，然而不过须臾，又觉得莫名燥热，忍不住伸手掀开。

余笙被身侧细微而不断的动作撩拨得面红耳赤，胸腔不由得快速起伏。想着说些什么，缓解下尴尬，可满脑子的旖旎画面却让他一时才尽词穷，竟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