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随着许少卿的话出口,宴沉言忽地僵在了原地。
见顾皎和君珩二人眼神都有些不对,慕晚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宴沉言,而后低头看向许少卿,语带疑惑:“这位是……”
“这是什么地方,也由得你乱来?”恢复往日神态的宴沉言冷声道:“若是许尚书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不知作何感受。”
许少卿猛然擡起头,毫不露怯地直视宴沉言:“宴相就不担心长宁吗?她孤身一人,如何扛的过去?”
宴沉言眸色如墨般沉寂:“太医在里面,时疫也并没到伤及性命的地步,况且,便是你去了又能怎样?”
“我可以照顾她!”许少卿言辞恳切道:“长宁最怕孤单,即便我做不了太多,却可以陪在她身边,哪怕只是一点慰藉也好。”
“你怎么知道她想见你,若是她并不需要你呢?”一向自持的宴沉言竟似是动了怒,眼中亦泛起了淡淡的讥嘲。
顾皎拉了慕晚一把,在许少卿哑然之时开口为他解了围:“许大人也是关心则乱,宴相何苦为难他。”
说着,她示意怀安将许少卿扶起,对他道:“你想照顾她,但你可想过,若是你也染了时疫,又该如何照顾她?”
许少卿垂眸片刻,面上焦急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却是坚毅之色。
“臣不会先她而倒下,贵妃娘娘,臣没有冲动,臣只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长宁一人留在那里。”
“便是最后当真无方可医,臣也不悔今日之举。”
“她生,臣与她一起,她死,臣也与她一起。”
闻言,顾皎惊愕地愣在原地,身侧一直不发一言的君珩却开了口:“朕可以让你进去。”
“阿珩……”顾皎低声唤了句,手也不觉握上了他的小臂。
君珩擡手覆上她的手背,继续道:“但你想好了,一旦进去,若非时疫除去,便不能再离开。”
许少卿想也不想,再次俯跪于地,不带一丝犹豫道:“臣遵旨。”
一旁的宴沉言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局外人一般,眸光如寒潭般望不见底,又像是覆了一层灰,看不见其中神采。
许久,他声音微哑道:“臣觉得,这实在太过意气用事,若长宁得知,也会过意不去。”
“这是他们二人间的事情。”君珩淡淡道:“若是宴小姐不想见许卿,他自然也是进不了门的。”
“臣知道。”许少卿低声道:“臣只是想离她近一些,怕她病了想喝水都没人能递过去,她不见臣也没关系,知道她安好臣就放心了。”
宴沉言闭了闭眼,像是不想再看许少卿,转身走出几步,低声对守卫吩咐道:“放他进去。”
许少卿跪直了身体,没有回头,却仍旧一字一句道:“谢宴相成全。”
而后,他再次朝君珩叩首,起身穿过羽林卫让开的入口,决然走向了那处旁人避之不及的地方,最后,身影渐渐消失在其中。
顾皎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又看向背过身仿佛不愿示于人前的宴沉言,轻叹一声:“何苦。”
“他心意已决,今日拦下了他,日后也会不计一切地闯进去。”君珩这才低头对她解释道。
顾皎却还是难以释怀,虽然明白这是许少卿的选择,却依旧无法赞同他的做法。
她自言自语地低喃道:“可既然无济于事,又何必再搭进一个人?”
“若在内的人是你,我亦是这个选择。”君珩淡淡道。
他成全许少卿,除却他的执着,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感同身受了他心中所愿。
闻言,顾皎瞪了他一眼:“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你都忘了?”
她都重复了八百遍,没什么比他自己的命更重要,他果然还是没听进去。
慕晚在一旁也将个中纠葛看出了个大概,插嘴道:“我倒觉得,这许大人痴心一片,也实属难得。”
“不过这事儿先放放,陛下你那药是不是该换了?”
……
回到龙章宫,解开君珩身上的绷带,顾皎眉心微蹙。
君珩却是极快地拢起衣衫,擡眸对她道:“我想喝些你泡的酸杏茶。”
顾皎知道他不愿意让她多看自己的伤,也不欲拂他的意,只得细细叮嘱了周太医几句,转身走出殿内去拿酸杏茶。
此时天气已渐渐转了凉,顾皎望着天色,又想到帝京如今骤然生起的时疫,不觉叹了口气。
今年的异事似乎格外地多——
想到这里,她忽地想到一件事,如果说之前大部分事中都多少与谢长陵有关,那这一次的时疫……当真只是天灾吗?
顾皎眸光转凉,再次记起和谢长陵的那一个照面,而后隔着殿门,仿佛看到了殿内的君珩。
她极少有举棋不定的时候,可现在,却不由得有些迷茫。
不管君谢两家血仇再怎么深重,但……百姓又何辜呢,他们也有自己重视和被重视的人,不该成为任何一方的棋子和牺牲品。
将泡好的茶交到了怀安手中,顾皎没有进门,轻声道:“我有些闷,想出去走走。”
怀安看了看她的神色,面上浮现了些微担忧:“您——”
“没事,”顾皎越过他看向了已经换了药,正专注地批阅着堆下来折子的君珩,压下了声音:“他若问起,便说我去顾府了。”
……
离开宫城,顾皎却也没有真的冲着顾府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