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终章
帝京,宫城殿顶。
谢九灵巧地翻越过几个宫殿，在跃上龙章宫时身形太快，险些分神栽了下去,有惊无险地站稳后,他拽了拽自己身上墨绿色的锦缎袍子,皱起了眉。
这衣服徒有样式，实际上又重又松,平时还好，一旦他想施展轻功或者动作稍大一点，便碍事得紧，怪不得之前那些羽林卫几个一起上也打不过他。
也是谢一非说什么要按规矩来，死板又固执，他自己倒是不嫌麻烦,就是苦了他。
等主子有心思了，他一定得去跟主子说上一说,换回自己的衣服，反正他总跟在主子身边，也不会和谢一他们一样当个什么羽林卫总使什么的总在人前晃悠。
念头刚起，谢九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蔫蔫儿地反身在殿脊上坐了下来。
等主子有心思……谁知道主子什么时候才能有心思。
他到现在都想不通，明明都已经决定让位了，那个姓君的做什么偏偏要服毒,还偏偏又死在了顾皎的怀里。
那天他和主子几乎是同时发现了君珩的不对,主子连是不是埋伏都没想就冲进了城内,他跟在主子身后,城墙都翻了一半，主子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收势不急险些撞上去,好容易稳住，便看见顾皎抱着君珩，以一种他从未见她对自家主子表露过的神情，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再之后，那君珩都死了，她居然还抱着他不肯松手，还亲他！
他都不敢去看主子是什么反应，即便不看他都能感受到那股子戳心的感觉。
最后，主子还是走了过去，顾皎却一句话都没跟主子说，只是抱着君珩的尸身，直到君珩身边那个公公领人赶到之后，才把君珩交给了他，然后头也不回地下了城楼。
想到这儿，谢九恨恨地踢了脚眼前的琉璃瓦。
君珩自己找死，和他主子有什么关系，做什么把气都撒在主子身上，要真这么在乎，为什么不干脆早点赶过来，拦下他喝那一杯酒不就好了。
越想越气，谢九忍不住起身翻下殿顶，随手拽了个侍卫问道：“主……陛下呢？”
那侍卫先是呆了呆，看见他身上的衣服后方才一凛神色，答道：“方才，属下见他往玉露宫去了。”
“又去？！”
谢九磨了磨牙，天知道那女人存了什么心思，到了帝京之后他本以为她会回顾府，谁知道她居然进了宫，还井井有条地安排着人，按着帝王仪礼为君珩下了葬。
这也就算了，问题是君珩入葬之后，她还是没有走。
他就不明白了，这人不是前脚还对君珩念念不忘情深义重的，现在当皇帝的是他主子了，她留在这里，难不成是想继续给主子做皇妃？
只要这么一想他就开始头疼。
要是顾皎真的是这个想法，他还不至于这么纠结，问题是，他真的很怕哪一天她冷不丁给主子来上一刀，就算他时时刻刻看着主子，也遭不住主子自己愿意啊。
谢九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家主子胸前插着一把刀却仍深情不悔地看着顾皎的样子，他抖了抖，扔下那个侍卫，慌忙朝着玉露宫冲了过去。
有他在，就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
玉露宫。
飞絮般的雪影在窗前飘过，鹅黄色的帘幔半垂而下，殿门轻轻掩上，两道身影一站一坐，氛围静谧平和。
“左相说……他会留下来。”谢崇玉声音很轻，看着低首点茶的顾皎，始终站在距她十尺之外的距离，怕惊到她一般，未曾多踏出一步。
“朝中你也只是对文臣了解得多些，那些牵扯弯绕，明面上暗地里都有不少，我爹也的确要帮你理顺才是。”顾皎没有擡头，淡淡道：“宁太傅怎么说？”
谢崇玉顿了顿，答道：“昨日，他来同我辞官。”
宁斐之的死，不仅是顾皎心中过不去的结，在见到宁太傅后，看着旧日的长辈严谨有度地向他施以君臣之礼，他心中亦是酸涩难忍，但也知道，无论说什么，也再换不回那意气风发的好友性命。
“文臣里空出这样的位子，谁来接替是个大事，却也不能急于一时。”顾皎耐心地为他分析着，“宁缺毋滥，若你想尽快收拢朝堂，也可暂且用自己的亲信，不过过了这段时日，也得细细选过才德配位之人才行。”
若是宁衿不走，有他和顾青行，文臣一脉便不会出什么岔子，但他要走……顾皎又怎么忍心劝阻。
“我明白。”谢崇玉颔首应下。
顾皎啜了口茶，又道：“闻淮那里你不必担心，我与他见过一面，过些时日……他会想通的。”
说服闻淮，其实并不难。
他跟随慕晚多年，对慕晚的了解不会逊于任何一人，也自是清楚若慕晚仍在的话，会如何去做。
慕晚是他的信仰，而他，会是慕晚的延续。
谢崇玉沉默片刻，才轻声道：“为什么帮我？”
他以为，因为君珩的死，她再不会想见他，可是，她却留了下来。
最初不敢置信的惊喜过去，他知道该给她留出愈合的时间，可又控制不住地找了各种理由来见她，只是跟她呆在一处，即便什么都不说，都让他无比知足。
后来……她开了口，不是疏离不是怨恨，只是平静地问他，朝中可已安稳下来。
她说，要他去找左相。
距他入京已一月有余，有时他会想，这会不会也是一场梦，可望着她的时候，他又会觉得，即便是梦，他也甘愿就此沉沦。
顾皎轻轻一笑：“你是名正言顺的新君，不论我帮与不帮，以你的才能，让旁人臣服也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不一样的。”许是她的声音太过温和，谢崇玉忽地便生出了些勇气，将压在心中许久的话说了出来，“他们都和你不一样。”
“你肯留下来，我真的很高兴。”
顾皎指尖一顿，却没有接话，只是淡淡转过了头，许久才道：“如果没有其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