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初夏时节,夜中的山林处处湿冷,静谧。
姜月在电话中问:““计划进行得怎么样?”
任开瞟了眼木屋窗口,“目前还顺利。局里呢?”
“暂时还蒙在鼓里。”姜月提醒道,“最快明天一早,指纹比对就能出来。”
任开不以为意,“温冷那儿,我的指纹早就到处都是了,单凭这个没法定论,要等排查不出第三,第四人的指纹,才能真正联系到我。不过温冷应该明早指纹比对一出来,就会第一个怀疑了。”
姜月在电话那头忍不住嗤笑了下,“你这搭档当的不合格啊,你没料到温冷的,可温冷看完现场就料到是你了。”
任开愣了愣,“他把事情抖出来了?”
“那倒没。”姜月叹气,“他特意把我叫过去,瞒着全队,让我给你留些时间,好让他把你找回去。说起来,你们俩还真有点默契,瞒我的时候行动一致,想着让我出来给你们俩顶杠的时候,还是一样,都急着来和我通气,还都特能装可怜。”
“这不是知道头儿你英明神武瞒不过么,何况您手头才有金钟罩保小的们一命。”任开嘴上管嘴上皮着,听到温冷在他失踪后的种种,心底还是升起股莫名的情绪,他不想深究那是什么,他不想对一个当面骗了他几次的人心软。
姜月早习惯了任开冷不丁的胡闹,略过继续道:“关于温冷,我还是有点儿不安,你确定他找不到你?”
“确定。”任开很肯定。
姜月还是不太放心,“我看他当时那样儿,要有人和他说掘地三尺就能把你找出来,他能当场用手刨的把你挖出来。
任开这回沉默了下才道:“这世上知道我在哪儿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姜月明白了,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只是她还有一点想问任开,“你这次为什么不告诉温冷?内鬼的事不是你们俩一起发现的吗?”
任开有告诉姜月,唐泽明应该是被谋杀的,但没有详说温冷的事,现下显然不是什么详说的好时机,他只简单道:“我带走卢志强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局里既然有内鬼,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姜月在电话那头表示赞同,继续道:“温冷既然都把我叫去了,我顶多只能把时间拖到明天一早,不然指纹出来,他该觉得我也不对劲了。”
“明天一早……这点时间也够了,主要是为了放置追踪器。今晚不过是装装样子,又不是真准备严刑拷打卢志强。”任开自嘲地笑了笑,”被他说中了,身为条子我真没办法亲手宰了他。”
电话那头静默下来,姜月道:“任开,你知道我答应你这个计划的前提,是对你的信任,相信你即便单独面对卢志强也不会失控。”
任开笑了两声:“头儿,我有时自个都不相信我自个儿,我只是不想让唐泽明失望。”
他沉默了下,才道:“辞职信,警官证,枪械,一应东西我都留在家里了,明天计划曝光你们就能发现。最终行动不论成败,我现在都是严重违纪,不能连累警队。”
“任开……”虽然这些姜月都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忍不住难过,惋惜,“为这种人牺牲前途,万一后续行动失败,我都保不下你,那就不是丢饭碗,是要上法庭的,你这样赌上所有值得吗?”
“姜队,有你在,我在,整个重案大队在,行动会成功。”任开沉声道。
“卢志强如果今晚不是在我这儿,而是进了警局,只会发生三种情况,一是让内鬼知道了,很可能线索没问出来,人就已经被搞死了。
“二是卢志强咬死不开口,咱们能在审讯室使出来的招,对卢志强来说都是消遣,别说关他十天半个月,关他半年他都能当度假,不上刑讯,卢志强一个字都不会吐给你。警方现在最缺的是什么,时间,毒气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三是,作为一个警察,看着杀害自己搭档的人,看着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就因为手里有护身符,人都进来了还能大摇大摆再出去。我做不到。”
任开说的,也都是姜月担心和无法容忍的,所以她才会同意他的计划,她只是舍不得任开。
“计划要是顺利,最终后续行动成功,就可以一举三得,揪出内鬼,找到毒气罐,卢志强和大成哥一个都逃不掉。我这当口要是认怂不干,才是真比坐牢还后悔。”
姜月长叹口气,隔了片刻才道:“我代表本次行动的全体人员,不会辜负你的信任,任开,你放手干。我刚检查过,无人机已经带着备用追踪器,几分钟后就会降落在你说的地点。”
任开应声,电话挂断前他郑重道:“头儿,谢谢。”
姜月回他:“你都叫我头儿了,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是给你们拿来当挡箭牌,给你们兜底的,哪儿有撑不了的头儿还叫头儿的?不用说那些。”
任开都能想见她说最后那句时不耐烦挥手的样子。
他笑了笑,挂断电话,直奔指定的地点,很快在离木屋不远处拿到了备用追踪器。
这是警方常用的办法,对于重要的饵,只放一个追踪器是不够的,何况任开手头只有一个常规的,太容易被清理掉,姜月给他送来了能搞到的最好的。
等到回到木屋内,任开查看了下卢志强的伤势,很好,伤口显然能消耗掉不少敌人的力气,但还不至于要他的命。
卢志强的脸色不太好,任开又问了一遍问题,卢志强依然答非所问,还不放弃借唐泽明给任开扎刺。
借着再次处理伤口的机会,任开直接下狠手,卢志强没撑多久就疼晕了过去。任开噙着笑在他身上安放妥当了备用追踪器,再重新弄醒了他。
任开这才拖了把餐椅靠到墙边,他将脚搁上桌,一副准备休息的模样。
卢志强在黑暗中看着任开,他似乎睡着了,但卢志强清楚得很,无论是他还是任开,他们这样的人,即便是睡着了,屋里真有什么动静,顿时就能清醒过来。
只要任开还在这屋内,卢志强就不敢真搞什么动作,从现在到天亮,也就两三个小时了,他流了不少血,面上的虚弱也不全是装的,不如也趁机养精蓄锐会儿,黎明前再找机会逃跑。
任开闭着眼,大致能猜着卢志强的想法。
对于卢志强暗暗扯松了几根手部的捆绑,又伪装回去,任开只作不知。还有卢志强拖着椅子来回移动过位置,任开也心中有数,之前,刀还是他故意留在桌上的呢。等到天亮时,他会再寻个机会让他真跑。
但在这之前,如果卢志强不老实,任开很乐意让他再休克一回。
木屋里的两人不知睡了多久,屋外隐隐传来不寻常的动静。
任开瞬间睁眼,拔枪出去。
卢志强紧闭双目,一副还睡得死沉的模样。
屋外,山里不知何时已下起雨来,细密的雨丝中,一道身影从屋后的栈道上越走越近,直到靠近木屋角灯晕照的区域才停了步。
明暗交界处,温冷抬头看向任开,那目光有种笃定和释然,似乎天涯海角,隔了生死,他一个人背负,走过,却在见到任开时,所有的艰辛都隐去了,天地间,他眼中只有他,连嘴角都带出个极浅的弧度。
是劫后余生的重逢,那人还在光影阑珊处。
任开有片刻的恍惚,很快清醒,问话脱口而出:“你,怎么找到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