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爷孙坐论道

成帝目光望向搬山翁，"相国意下如何？"

搬山翁沉吟片刻，"若能为大周挽回民心，抵御外敌，老臣愿为榜样，献出封地，至于医门禁绝一事，本是由前左相国流云孝所倡议，以儒门孝义绑架陛下，孝心虽显，仁心却掩，如今二十多年过去，诚如风尚书所言，于情于理，于国于民，都应解禁医门，老臣附风尚书之议。"

搬山翁的表态，让满朝儒门官员无不大惊失色，如今的朝堂，流云孝已挂相印而去，流云耀被贬，儒门之中，只有流云仁，流云忠，再加上刚刚被贬为七品的鸿福广，加起来的份量也不如搬山翁一人。尽管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成帝沉吟片刻，说道："今日朝议到此为止，改日听宣。"

……

左相国府鸿福夫人屋里，京城第一首富鸿福厚，易管家，以及鸿福商行各大掌柜齐聚。

"这个混帐东西，处心积虑，机关算尽，竟是磨刀豁豁向我鸿福家，可不能再纵容他了，易管家，你可知道我姐夫如今身在何处？"

易老头依旧是一副低眉顺目，人畜无害的模样，闻言缓缓说："老爷切断了一切感应，此时在何处，无人能知。"

"那就别等了，乘那小畜生还没有成气候，赶紧除掉，否则不知道他还会想出什么阴损法子对付流云鸿福两家。"

鸿福夫人摇了摇头："不宜由我们来动手，这时他正合圣上心意，若让圣上知道是我们动的手，正好给了圣上对付流云鸿福两家的借口，且先让他得意些时日。"

鸿福厚问："可若圣上真下旨彻查商行，该如何是好？"

鸿福夫人沉吟片刻，道："把这些年鸿福商行所有帐本，利贷凭条，与各地官府来往书信都烧了，商行各州郡店铺农庄，全部关门停业，等圣旨下来再作打算。"

鸿福厚大吃一惊："这样一来，鸿福商行至少损失过半啊，这可是姐姐你经营多年的心血……"

鸿福夫人冷然道："生死存亡的关头，只要能保住鸿福家根基血脉，就算将整个商行毁去，也能东山再起。"

鸿福厚点了点头："那便按姐姐的意思办。"

……

太行山巅，爷孙二人盘坐在瀑洞古松阁楼之上，白鹤休憩在旁。

久坐不安的搬山用始终无法入定，睁开双目，看着对面气定神闲的搬山翁，语带不忿地问："爷爷，您为何要帮那流云风？"

搬山翁睁开双目，叹道："开凿山道数月都不能磨去你这气性，让你修炼我道家功法，实在是难为你了。"

搬山用脸上一红："孙儿只是有些想不明白，无法入定。"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您常与孙儿讲无为不争之道，天无为，万物无智，井然有序，人有智而世乱纷杂，您为相国多年，也从未进言，更未附议过一人一策，如今为何却要违背经义，干预国策？"

搬山翁问："那以你看来，圣上会不会听从那流云风所献计策？"

搬山用沉思片刻，说："收回王公贵族封地，且不论引发的后果，光是这清查收缴的难度之大，让谁去收，怎么收，都是极为浩大的工程，绝不是一纸旨令就能做到的，耕者有其田，与居者有其屋一样，只是美好的治世理想，连上古三皇五帝也未能做到，何况积习数百年的大周，难比登天，圣上应不会如此不智。"

搬山翁抚须微笑，"能看明白这一点，说明你多少还有长进。"

搬山用倍受鼓舞，又问："莫非流云风也只是随口一说？"

"朝堂之上，岂能随口说说这般儿戏。"

搬山用脑筋急速转动起来，恍然道："他这是声东击西之计，指其大，取其小，可圣上应该也能看出来啊。"

搬山翁点头道："这便是他的精明之处了，欲有所图，必先予人利，圣上是明知而不说破。"

搬山用思索许久，吃惊道："莫非圣上要对三大世家下手？"

接着又摇头："京城三大世家之中，搬山家向来不参于朝政，超然世外，不会是圣上心中的威胁。"

"流云鸿福两家自联姻之后，已成为朝堂之中最具影响的政商联盟，权力与财富最完美的结合，若任由两家联盟，朝堂之上，将再无其他士族立足的余地，圣上破旧制开新科也正是因为这重顾虑，而真正有威胁的，却是流云家，背后是树大根深的儒门，要去除儒门对皇权的控制，必先去其盟友。"

搬山用分析到此时，脸露凝重之色，"他不过一新臣，却对朝中局势洞若观火，对圣上心思了如指掌，我的确不如他。"

接着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喜道："爷爷，孙儿好像明白了！"

搬山翁笑着："哦？"

"儒门出此叛逆，爷爷顺其势，助其焰，正是要使其自败，儒门势败，我道门便可不战而胜，正与我道门无为而为的经义不谋而合。"

搬山翁欣慰点头，笑说："天下万物生灵皆有其序，无所为而生，寿终而灭，若大周真要亡，那也是天道自然，强行逆转，只会后患无穷，这个流云风，是我所见过的年轻人之中最具智巧谋略之人，别人以小博大，他则是反其道而行，以大博小，然而物极而反，正因为智巧太过，锋芒毕露，比之当年的左相国尤有过之，必有延祸，所谓势无恒势，力不可尽，无智无觉，方是长存不衰之道。"

搬山用全心全意地听入耳中，点头道："孙儿受教。"

……

侍郎署衙，胡长茂等几个刑司和捕头正等着流云风归府。

然而日已落西，依然不见流云风的身影，却见寒三尺那瘦长的身影悠哉游哉地朝刑署而来。

胡长茂急忙上前，问："寒兄，侍郎大人呢？我听闻今日已有两位尚书大人已经被免了职，侍郎大人没什么事吧？"

寒三尺笑："从今日起，你们怕是要改口叫尚书大人了。"

胡长茂和几个刑司捕头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