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舌战六部（下）
从衣袖中再次取出一份奏折，呈到成帝面前，百官无不惊心，盯着他那乾坤衣袖暗想，这流云风到底还藏有多少份这样的名录奏折，也不知这份清单之上，会不会有自己的姓名。成帝翻看数页，猛地将奏折扔到鸿福广面前，“吏部尚书，你还有什么话说！”
鸿福广颤巍巍地拿起奏折，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鸿福商行贿赂各地官员，雇佣山贼匪盗，打击吞并其他商行，威逼恐吓商户，巧取豪夺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有刑部宗卷记录在案，只是被刑部给压下不上报，最后不了了之。
“陛下明察，这些事臣一概不知！况且未经证实，不可轻信！”
成帝冷哼：“好一个一概不知，刑部尚书难道也不知情吗？”
韩有光扑通跪倒，匍匐在地：“臣的确不知。”
成帝冷然一扫群臣：“且不说真假，风侍郎说你们尸餐素位，倒是一点没说错。”
百官顿时脸露惶恐之色。
礼部尚书流云仁站出来道：“陛下，就算流云风所查属实，也只能说明极少数的官员贪腐堕落，若因此推及满朝文武，不但是对其他廉正清官的不公，更是对圣上选人用人眼光的质疑，大不敬。”
成帝望向流云风，问："风侍郎，难道朕的大周就没有一个清廉务实的好官？"
流云风回道：“非没有好官，不近天子身前而已。”
“何故？”
“世家势大，子弟遍及朝堂，结私成党，尾大不掉，寒门失语，纵有天大的才能，也只能屈居人下，受庸人差遣，久而久之，良臣远离，庸臣遍朝，言必歌功颂德，于国于民皆无益处，为官者若不知百姓疾苦，又岂能切中时弊，进良言，施良政？”
成帝扫过朝中四品以上大臣，果然十有八九是世家子弟出身，世袭爵位。
这本是皇门为维持惊海氏皇权，恩施于功臣后代，使之成为最忠实的惊海皇室的拥护者。
但也正是因为皇权拥护者的世袭之制，天子近臣安于现状，耽于享乐，不思进取，又岂会在乎贫苦百姓死活。
“那依风侍郎之见，朕的大周如何才不会亡呢？”
群臣无不一震，心知这才是真正的症结所在，指出时政之弊并非什么难事，难的是该如何化解这些千古难题。
流云风敢冒杀头的风险当着圣上的面发难，若非想好了后着，那就是自寻死路。
果然，流云风从容不迫地说道："臣确有一策，可保不亡。"
……
“收回贵族王侯封地，均田到户，耕者皆有田。”
“放开言论，百家争鸣。”
“广设书塾，教习百家之术，有教无类，废除国学，并驾齐驱。”
“世家削权，官者不商，商者不官，查抄不法所得，撤除各州郡通商关卡，巡护国道，复兴百业。”
“平反冤案，大赦无辜牵连，废除诛连。”
一句句掷地有声，如针刺一般的大逆之词从流云风嘴里说出，震得朝堂百官耳中嗡嗡作响，有人大惊失色，有人脸露激动，也有人怒不可抑。
倒是成帝，先是有些吃惊，接着脸露深思之色。
流云忠和流云仁纷纷怒喝：“流云风，你这不孝子弟，你父亲辛勤半生，才有大周今日富强安定，你父亲才挂相印而去，你便想将他毕生心血尽数毁去，如此不孝，就不怕遭上天报应吗？”
匍匐在地的韩有光回头盯着流云风，冷笑道：“收回封地分予百姓？风侍郎，这就是你的救国良策吗，若真按你所说实施，才是真正的亡国之时，且不论公侯，光是分封各地的藩王，若没收了他们的封地，百王离心，立时就要起兵作反。”
鸿福广眼中射出的光芒有如利箭，盯着流云风：“你家长母养你育你，你不思图报，反而要将她的娘家抄家灭族，用心何其歹毒，若朝中臣子都像你这样无情无义，才是真正的亡国之兆！”
一时间，朝中儒门大臣群起而攻。
这时，范先忧打断了众人，开口说：“朝中已久不闻异见，如今风侍郎当朝棒喝，如醍醐灌顶，耳目为之一新，没想到却引起各位大人如此惊恐失措，如临大敌，倒让老夫觉得，风侍郎所说，句句在理，朝臣结党，利益勾连，党同伐异，就在圣上眼皮子底下上演，各位大人，凭心而论，你们真的就那么大公无私问心无愧吗，还是真把圣上当成耳聋目盲的昏君？”
此言一出，百官顿时哑言，纷纷回头望向一言不发的成帝，心生不安。
这时，从大殿地最末尾处，响起一声微弱而激动的声音：“臣附风侍郎放开言论，百家争鸣之议！”
众臣纷纷回头，朝这人望去，却是一名五十岁上下的从六品，这已是能进太极殿的最低品阶。
群臣暗自思量：“区区一个从六品，也敢跟众大臣唱反调，胆子也够大的，只怕这六品小官也是做到头了。”
流云忠见了此人，低喝道：“吴讲郎，不可妄言。”
“学监大人，吴某已谨言慎行数十年，也是时候一吐为快了。”
只听见这六品小官整理了一下激动的思绪，缓缓道：“启禀陛下，微臣吴庸，今科一等进士出身，曾任国子监讲郎，今年辞去职务，与风侍郎一同参加科举，为一等进士出身，如今任国子助教一职。”
成帝说：“吴卿但言无妨。”
“谢陛下，微臣师从百乐门，自三十年前任职国子监之时，便常听闻非国学门第出身者，若不攀附朝中权贵，便休想有升迁出头之日，臣不以为然，尽忠职守数十年，自问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曾数次向吏部申请升任学博，可惜都石沉大海。”
“臣有一弟子，名秦潮，数年前举人出身，是我百乐门天赋过人的良才，加以时日，必将大放异彩，可惜入国子监求学，不懂奉迎之道，半年不到，身上伤痕累累，十指被国子监世家子弟欺凌烧成了残废，怒撞天钟以求公道，却被学监大人以天钟未响三下为由，打入刑牢，发配边关，而作恶之人却只是受警告处分。”
成帝皱眉，望向流云忠：“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