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敢为天下先
“刑部记录在案的，各州郡大小官员共一千三百八十六人，受诛连者不计其数。”“那你又知不知医门被禁的根本原因？”
“目前种种线索看来，应是参与四皇子弑帝谋反一案。”
范先忧摇头说：“星象殿中所记述，不过是为掩后世人耳目的假象，而真正的根源却是你的父亲。”
流云风闻言并无意外之色，毕竟流云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治愿景早已满朝皆知。
“学生愿闻其详。”
“你可曾听说过医门《灵柩针经》？”
流云风点了点头：“不瞒尚书令，学生曾修炼纯阳炼体术。”
范先忧露出惊讶之色，接着恍然道：“难怪你年纪轻轻，受儒门封天五重禁之后还能有此修为，那你就更应明白，医门纯阳炼体之术对儒门上古禁术的克制作用，你父亲身为儒门嫡长，修习上古儒门禁术大成，岂能容这样一种功法存于世间，平反医门，便是与你父亲和整个儒门为敌。”
流云风说：“学生的所作所为早已是人尽皆知，心中执守，唯问心无愧四字，这些年外出游历，眼中所见，天下贫弱百姓苦疾久矣，医禁不开，疾苦不去，学生有感于此，才立志入仕，决不会因任何人阻挠而废于半途。”
范先忧叹道：“明知事不可为，何不将心力转向别处，许能有另一番作为，同样能造福百姓，若纠缠于过去之事，只怕非但无功，反而搭上自己性命。”
“一言以概之，敢为天下先。”
流云风突然以纵横言术大喝一声。
范先忧被这陡然一喝震得神情一凛，心神震荡。
这一句“敢为天下先”，正是他在太祖朝时殿试之上所作治国论题，只是那一次他并未中得进士，皆因过于激进大胆，而不被当时的右相国搬山翁所赏识，刷下榜单，直到后来成为尚书令，才整理成集，收录于《先忧文集》之中。
没想到流云风竟读过，并以此作为破他心防的话术。
换作别人说出这句，绝不能对他的心境造成这样的震动，但眼前这个年轻侍郎，却是一个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当朝直斥父非，逼其挂相印而去的天下第一不孝子，虽说大逆不道，却也当得起一个“先”字。
当今天下，若论争议之大，影响之广，除流云风之外，不作第二人想。
范先忧突然明白，眼前这个古今第一状元郎为什么能在殿试上一鸣惊人，这种无所畏惧执守信念的道心，一旦认定，决不放弃的毅力，再加以机缘和气运，足以成就任何在世人眼中不可能之事。
这二十年来，他隐在幕后，为开医禁殚精竭虑，想尽办法，却最终落得个心灰意冷，淡出朝政。
也许，眼前这个朝气蓬勃敢做敢为的年轻人，真有办法完成他多年的心愿。
沉思良久，直视流云风眼睛，说：“你想让老夫如何帮你？”
“当年太宗之事，如今唯有贺兰素兮一人最清楚，还请尚书令夫人助下官找到她。”
范先忧心生此子深不可测之感，神情复杂，看着流云风欲言又止。
流云风微微一笑：“尚书令放心，贵夫人的秘密只会止于下官之口。”
范先忧松了一口气，挥手间，砚池再次从他衣袖中飞出，见风即涨，墨色的水从墨池中倾泄而出，露出砚池的底部，竟是一扇门的模样，范先忧弹指一道光，门缓缓打开。
“随我来吧。”
流云风见识过墨爱的剑冢山门，目睹此术，也只是稍有些惊讶，紧随范先忧身后，入了门中……
……
当流云风进入百花宗门，看到百花盛放的山谷之中那从容华贵的女子容貌时，突然解开了心中多年的一个疑惑。
看见她，他终于明白，当年为什么能以一株百年灵物赎出羽君语了，按说凭当年采蘩仙子的名气，就算是十株百年灵物也未必能赎她的身，原来这个百花楼柱，就是羽君语身边的贴身秦嬷嬷。
眼前的女子不再是花楼嬷嬷的装束，鲜衣锦缎，华丽非常，俨然已变成另一个人，虽年近七十，皮肤依然滋润有光泽，宛如少女，只有从她眉眼之中，能看到一丝岁月留下的痕迹。
见范先忧和流云风一同从山门传送阵中走出，她也是愣了一愣，接着微微一笑，朝范先忧盈盈一鞠，转头看着流云风，笑说：“风公子，自君语走后，已有好多年不见了呢。”
流云风很快恢复了平静，躬身一礼：“见过百花夫人。”
百花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欢喜之色，从十二岁第一次见到这位俊俏的世家公子时，她便由衷地喜爱这个看似荒唐胡闹，实则知书识礼，知人冷暖的少年，花楼之中客人，美色当前，放浪失态，唯独这少年，繁花入眼，心如古井不波，静赏芳菲争艳。
自羽君语嫁后，流云风便再没有去过百花楼，而她也退居幕后，不再露面。
当年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状元郎，却依旧不改谦逊温和本色，让她心生欣喜。
“君语她可好？”
“敬禀夫人，姐姐她如今已生子持家，幸福美满。”
百花夫人脸有欣慰之色，“那就好，那就好，我还记得她那夫君是个墨门子弟吧，虽然清贫了些，倒也不失英雄气概，想必不会薄待了她。”
流云风看着眼前这位百花楼主，当年羽君语与白取私奔之时，白取差点命丧于百花楼高手围攻，如今看来，倒像是这位百花楼主有意考较。
“小子替结义兄长白取谢过夫人当年不杀之恩！”
说罢，一躬到地。
一股花香拂过，如一双温柔纤手，将他轻轻扶起。
“原来他是你结义兄长。”
百花夫人看着他的眼神越发温柔起来，“也真是难为你了……我与夫君一生无儿女，视君语如己出，自然对他也就苛刻了些，幸好他也算争气，君语能得此归宿，我也算了却一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