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正文216惆怅
第341章正文216 惆怅今年春节,药膏生意兴隆,华嫣与文箐细细交代了赚取数额,并又带来了几千贯钞与文箐。文箐替她高兴,如此一来,三舅姆一家每年的生活费基本上靠药膏就可以解决了。
说着说着,也说起了烦心事,华嫣免不得就吐起苦水来。李诚去杭州,文箐当日特意让他提醒三舅姆:小刘掌柜好赌,春节曾与邓知弦他们聚众赌博,似乎外面有欠债,希望表姐与三舅姆多提防。
于是,沈吴氏便心生烦恼。她也明白文箐让李诚带话的目的,不过是需得小心刘进取贪没柜上的钱财,可偏偏她对这些外务一窍不通。又不是立马遣了刘进取,总得寻个借口;再者最烦心的还得重新物色掌柜。
华嫣说到这里,直叹气,免不得就抱怨起祖母当日遣了原来的掌柜,结果人家自己开了个小杂货店了,偏偏自己店里如今连带伙计都好多是新人。
这事儿,文箐也听李诚说过,曾特意让他去寻过原掌柜,那人倒是十分通情理,也没多抱怨,一口保证不对外人提及那铺子是周夫人名下的。
华嫣发愁地道:“表妹,你说,就是有个借口要遣刘进取,只怕亦不合适。到时他到你们家,将铺子的缘由抖露出来,不是又让大姑姆的名声受损吗?”
刘进取想谋夺现下这间铺子到他自己名下,要是沈家赶走他,确实担心他会怀恨在心,进而报复,将铺子说将出来。好不容易才为周夫人正了名声……
文箐安慰着华嫣道:“这事也急不得。且放一放吧,只是你大可以让吴家大郎在店里多长个心眼,那日我归家时,曾与他说起过,只现下不知铺子里情形到底如何。”
华嫣叹道:“现下铺子里可冷清了。织户着急要钱,春节我将手头上的余钱又悉数交由刘进取还债去,如今瞧着那些欠人的外债,就如同一座大山,搬得一年,才只挖得个小坑洞,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还完那些债。可怜我弟弟……”她说着说着,便掉起眼泪来。
文箐哄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现在都平平安安,便是福气。”她在心里算计了一下文简的财产,全部折现,或许也将将能还了沈氏的大部分债,可是,她虽有心想拿文简名下的家产去还债,但周家是断然不容许的,当然,三舅姆沈吴氏也铁定不会同意她这般做。
华嫣听到她这想法,立时急道:“箐妹,你可莫这般。若是让你们周家那边晓得,届时……”她越想越害怕文箐这么拿定主意,便道,“你若是变卖简弟名下的产业来替我家还债,这让我家以何颜面容于世。万莫如此。”
文箐点了个头,见她仍然不信,便恨不得赌咒发誓向她表明自己肯定不会挪用周家的产业的。关键是,虽在文简名下,可现在所有的一分一厘皆由三叔掌控着,自己哪里能动得了?
文箐姐妹俩谈兴甚浓,不知不觉竟忘了时间。等到华婧找来时,却是告知今日踏青取消了。她见两个妹妹谈得十分投机,便也在一旁听着,却是半点儿也听不明白。这让华婧有一种被隔离在外的感觉,于是,没话寻话,问起了沈肇,到底怎么一回事。
沈肇自从被文箐救醒后,慢慢恢复,如今从外表来说,除了头上有道疤外人也看不到以外,只是比原来更沉默了。此次,他也跟来了,显然,在其奶妈赵氏与沈老太太的拉锯战中,赵氏获胜了。
华婧一问,华嫣则是作轻描淡写状,道:“祖母说那是父亲落在外面的骨血,终归要认回的。”说完,低下头去。
铃铛抱了小楫儿过来,文箐去逗他,问道:“文简喜欢小表弟,怎么没跟在你身边了?”
铃铛道:“大爷在教撰少爷如何装裱,表少爷便也去听了。”沈贞吉善装裱,文箐也是才知道。
华婧听完堂妹说及沈肇的始末,她又确认一句,道:“那个虞氏真的没了?如此,倒是少了麻烦。”
她作为一个待嫁的女子,不象沈老太太关心的是钱财,而是在意外室是否还健在。
同样,类似的话在姜氏嘴里吐出来,她对堂弟妹沈吴氏道:“要依我瞧,现下你也只能想宽些,毕竟虞氏没了,省了好些事儿。”
沈吴氏悲悲戚戚,二堂嫂齐氏小声对姜氏道了句:“我瞧,这事儿,要说源头,就在是经商一事上。若是三堂弟与咱们一般,又哪里会出得这些事来……”
姜氏很认同弟妹这话,不过在沈吴氏面前,却是半点儿也没表现出来,听到沈吴氏说给华庭找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秀才为师,便道:“且过些日子,等讨债的风声没那么紧了,便让华庭到我们家来吧。有他大伯在,也无需再请先生了。”
沈吴氏连声道谢,听到姜氏在一旁道:莫让华庭再经商了。沈吴氏抹着眼泪,抬头瞧向两位嫂子,惆怅道:“那家中那些债又何时能清偿得了?”
这话一说出,姜氏与齐氏也没办法。姜氏叹口气道:“家舅虽为族长,只是,这一年多来,为着这些债务,也没少被族人说三道四。”
沈澄为族长,原来沈家的义庄产出如今全用来还债,于是,族中费用,便分摊到各家各户。以前是被养得习惯了,突然这般,免不得就有抱怨。然后开始旨责周澄,挑剔其办事中的瑕疵。
就算沈澄这么帮衬,可地里那点产出,真正是杯水车薪,如今沈贞吉两兄弟连自家的大部分田地都卖了,给堂弟还债,不得不说是十分重情义的了,也算是回了当年沈博吉对长房这边的照顾之情。
说到这些钱财上的事,沈吴氏免不得就提到了文箐帮了大忙,道是这个春节,一个来月,便赚了两万贯钞的事。她说这事,不过是想在大嫂子面前夸赞文箐能干,可是一说得兴奋,浑然忘了大嫂二嫂是不喜人经商的。沈贞吉沈恒吉兄弟生活过得超然,对这些钱财之物看得极为淡然,故而没有半点经营意识,连带着家里姜氏与齐氏也不太看得起商人,以其为贪利之徒。
姜氏十分喜文箐,尤其是文箐在自己面前十分乖巧,常常问自己一些世俗人情上的事,让她过足了教导的瘾。而且文箐越是依赖她,便越发有成就感,很是欣然。
文箐归家途中卖药膏,她认为那是为了路费,不得不如此,所以也没多想。可是归家了,仍做这些生意,便觉得有些膈应。当然,那时候她也顾不上多想这些,听得沈氏夸赞文箐,她还是十分高兴的。再一次说自己挑媳的眼光不错。
小楫儿尿湿了裤子,华嫣忙着回屋,同铃铛回屋给他换裤子。华婧便与文箐二人边走边聊。沈家一棵老梅树,枝大花盛,如今虽过了季,只是华婧仍赞不绝口,热情地邀请表妹去瞧瞧。
到得廊下,却无意中瞥见沈肇,一个人,孤伶伶地蹲在墙根下,双手抱膝,闭着眼,流着泪,初春的阳光那点子热度还敌不过风中的冰凉,光线落在他小小的脸上,脚下的影子缩成一小黑团。
华婧有些懊恼地道:“你说,这孩子不是存心给人找难受吗?好好地,不呆在屋里,却偏跑这处来,让人见着了,真个是……”她回头瞧着表妹似乎在发呆,便叹口气道:“咱们家是不可能立妾的,没想到三叔竟在外面……唉……”她没说下去,毕竟三叔是长辈,而且已故去,说不得。
文箐也不知为何,见不得沈肇这模样,只觉得心中很是沉重。
她对华婧道:“表姐,我去瞧一眼,大舅姆那儿,你先去,过会儿我找了文简便马上过去。”
华婧劝道:“你管他作甚?冻病了,也是活该!”
文箐轻轻一笑,道:“他不过是个孩子,便是路边野猫野狗,我弟弟也经常想捡了归家,偏家中没法养,于是常扔些吃食于它们。”
华婧便陪她走过去。沈肇听到脚步声,很警醒地抬头,见得她们,立时便起身,只是蹲久了,脚麻,于是反倒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又一骨碌爬起来。
华婧问了句:“你怎么在这里了?你奶妈呢?”
沈老太太在屋里正在训斥赵氏,原因不过是沈肇小声地与赵氏提及,自己想吃西北的蜂窝包子了。赵氏想讨好沈家人,便说晚上可以到厨房去帮厨。偏沈老太太说她丢人现眼,把沈肇赶了出来,训斥赵氏走路不端不正,不象正经人家的娘子……
沈肇新到一个地方,没处可去。于是寻了这个角落呆着,没想到,竟被文箐逮到。
他不认识华婧,不知该称呼她什么,不过就算晓得,他也不会叫。他见着了文箐,倒是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略有些有感激,低下头去,华婧问他话,他也不吭声。华婧便没好气地道:“好没规矩。难道是个哑巴不成?”
这话一说出来后,沈肇头虽没抬,只是那双眼睛立时如刀一般,偷偷地刺在华婧的裙子下端。
文箐瞧着他比当日见面时,明显瘦多了,原来是圆乎乎的小脸,如今一病,下巴也有些尖了,小薄唇抿得死紧,方才跌倒,袍子下面便沾了些尘,她瞧了一眼旁边的小玉。
小玉立时就上前,准备帮沈肇拍灰尘。只是她这边才抬手,那边沈肇却是往旁边一闪,踉跄一下,差点儿摔倒,他自己满脸通红,只是嘴抿得更紧了,小手握紧了于背后,满眼防备状。
文箐柔声道:“不是打你,只你袍子下端脏了,小玉帮你拍干净而已。”
沈肇听到这话,才略放松些。可是,他退后几步,却是突然一跪,然后很快地给文箐磕了三个头,起身也不拍袍子,就跑了。
他这动作十分突然,文箐都没来得及去拉住他。
华婧纳闷地道:“他这是作甚?给咱们磕头,不是折咱们寿吗?”她自然是不晓得当日在杭州发生的事。她只认为三叔这个私生子实在是怪异,从此没有一点儿好感,到了姜氏面前,只是说得更离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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