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正文193文简偷书
第318章正文193文简偷书
原先在岳州的箱笼到底如何,文箐是有些忧心,她不认为长房伯母,以及三婶四婶她们会分了自己的箱笼,可是为什么,这些物事,分散于他们手里?她想不太明白。既是想不明白,愁也没用。倒是文简心心念念着以前的物事,说姐姐给自己买的陶马,到时一定要找出来。这话听到文箐耳里,很是伤感:连自己都忘了当初在归州有给他买过玩具了。文简这么小,却是记得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一个小物事,会保存得十分妥帖,很是重情。
只是当晚,文筹来找文箐说那个案屏的事,非让她找出来让他看看。文箐只说现下由三婶收着一时取不出来,这才让他消停。不过他却又告起状来,道是简弟不理自家舅舅,有些失礼。
文箐哄着他,说那是文简怕生,给他塞了两块点心,打发他走了,方才拉着文简,耐心地询问:为何对客人失礼。
文简低着头,小声道:“他家舅舅不是个好人。”
文箐大惊失色:他一个小孩子家,怎么会说这等话来?“你这是打哪里听来的?不要听人胡言,便也跟在后头乱说。他是你堂兄的亲舅舅,对我们来说,也是亲戚,是长辈。”
文简十分不高兴地,立马就回了嘴:“他才不是我舅呢!他是贼!他还赌,还……”
屋里没其他人,除了嘉禾在倒洗脸水,可文箐仍是吓得忙捂了他的嘴,阻止他说下去,小声提醒:“你莫嚷。同姐姐小声说,到底怎么回事?”
文简见姐姐这般紧张,也吓了一跳,自己揉了一下鼻子与嘴,苦着脸,喘着气道:“他舅好赌,贪玩,不读书,人人都晓得,大哥都说了,让我们不要与他多来往。”
原来是文筵怕弟弟们学坏了,举坏例子,便不小心地说漏了嘴,将邓知弦说了出来,虽是一句,但因为是亲戚,各小孩都记得甚是鲜明。只是,这话要落在大人耳里,必然会引起一场是非。文箐道:“大哥教的,有些事你晓得了,也不要声张。不能乱说人是贼,这名声太坏了,抓贼逮赃,没证据就不能乱说……”
文简听着姐姐的教导,一会儿认为很有道理,一会儿又听糊涂了,关于邓知弦是贼,却不是他听来的,可是要说起来,他是真记不太清楚了。“我不记得了。反正我记得,他是贼!这不是听人说的,我就是晓得……”
“好了,好了,我晓得了。这事你同其他哥哥们说过吗?”文箐担忧地问道。
文简摇了摇头,委屈地要掉眼泪。
文箐都不知道他是在哪里见过邓知弦的,对他竟是有如此差的印象,最后终于想起来,定是前年十月老太爷去世,文简守灵,能见过他。
彼时,文简也不过三岁多一点,刚会记事呢。隔了一年,果然是记不得前因后果了,可是只记得这人坏。
文箐从他小嘴里是问不出具体原因了,只想着日后定要找陈管事打听个明白。于是对弟弟说:“今日这话千万莫要说出去,尤其是对四叔一家,不要提半个字。”
文简点点头,抹了一下泪,懂事地道:“我只说与姐听。”
文箐又交待弟弟:“日后见了那人,该做的规矩一定要做到了,不要当着人的面耍脸了。”说完,她自己也晓得是为难文简了,果然见他又抿紧了双唇,面上有些不解与难过之态。
文箐也不管他到底能不能做到了。本来,她自己也难做到将情绪掩饰得风轻云淡,否则就不会与三婶发生那次冲突了。
正月十一,天蒙蒙亮,躺在床上欲起身,就听到雀儿在叫个不停。文箐心里暗叹一声:这鸟儿因为魏氏过寿,都飞到隔壁院里去抢食去了,才清静了两个早上,今儿又闹开了。
只是,嘉禾来给她将新袍子穿上时,眉间有些得意,欣喜地道:“小姐,今日屋头上来了只喜鹊呢,喳喳喳地说个没停,我本来想赶,可是一想,它呆的时间越长,好事越多呢。”
文箐没想到身边还有这么一个迷信的家伙,于是便打趣她:“人家鸟儿开pat——鸟儿聚会,你凑甚么热闹啊?还懂得鸟语,晓得喜鹊说甚了?”方才一高兴,差点儿paty便说了出来。一想到这,又思念起前一世的事来。本来笑得十分灿烂,一下子便没了精神头儿。
“小姐,真的,肯定有喜事。”嘉禾正低头给她找来袜子,要替她穿上,文箐却自己动起手来,不习惯由她侍候自己。
文箐看了一下伤脚,已好得七七八八的,她穿好了,还是习惯性地穿上棉脱:“咱们足不出户,能有什么喜事?”一抬头,见嘉禾因自己的语气不太好,让她误以为自己生气了,一副十足谨慎样,这倒是让文箐过意不去了,忙道:“我这里你不用侍候了,你去叫醒文简,我还有事着急让他忙呢。”
不过嘉禾说的喜鹊登枝,家中必有喜事来,对于文箐来说,还真应验了,而且不是一件两件。
文箐禁足而困在屋里,明明晓得苏州家里有一个大藏书楼,自己却是去不得。她一想到分家在即,寻思着自己也需得多了解分家在古代的事项,以前从裘讼师那里了解到的,又怕不全。能怎么办?只是嘉禾不识字,也不可能去拿来书,最后只把念头又动到了文简身上。
先是让文简去打听,家里有没有《大明律》。这事,文简十分顺利地便从大哥文筵嘴里晓得,果然如周夫人说言,不仅有《大明律》,还有其详细注解,做注解的便是周复。
文简很兴奋地把这些事说与姐姐听,但凡姐姐让他做的,他则是一定做到。而文箐也是毫不吝啬自己对他的夸赞。听后大喜,末了,又再给给弟弟交代了一个新任务:“你带嘉禾去帮我把书找出来,可好?不要让大哥还有文笈他们看到。”
她写了“大明律”三个字,文简只识得一个“大”:“原来这叫‘明律’啊,我识得了。”他细细地看了又看,最后将小字条仔细地收好。或许他真是识得了这字,只是让他写出来,那是万不可能的。文箐只让他从字形上去与那些书比较,只要同这三个字一模一样的书。这点,文简还是明白的,对于自己这新的差使,他是非常兴奋的。
藏书楼在前院的西侧,是专门辟出来的一个院子,连着大书房一起,搁往日里,正是周同与一干朋友偶尔聚会之所在,地方甚是宽敞轩亮。文筵兄弟爱读书,祖母过寿,这几日家中客人多,便暂时都到了二房这边来。否则,平日里周同若不在,这藏书楼不仅是锁上了,便是院门都是锁死了。
一大早,文简兴冲冲地跑去。他听姐姐说,这事不能让大哥晓得,于是居然也晓得先只是与文筵套近乎,得知《大明律》就藏在二楼正中间的书架上,便想开溜。可是文筵却兴致很高地拉着他,非要教会他背一首诗不可。文简心不在焉地背着,寻思着,大哥守在一层当眼处,自己要是想出门,把书抱了在胸前,他就能看到了。有些发愁:万一找到了书了,怎么才能让大哥离开呢?
这,转机则是出现在嘉禾身上。
嘉禾随了他去,先时不敢进院子,只是左等右等,不见少爷出来,很是担心,便蹑手蹑脚地走到院门口,探头张望。
文笈老大不情愿地一早被姆妈喊了起床,驱了过来看书,让他多在大哥面前表现。还没过正月十五呢,本来属于逍遥的日子,却又要拿起书本来,他只是开蒙而已,真没有读书的兴头。
余氏却笑着提醒他:“长房大少爷亦在呢,笈少爷不是要向他请教学问上的事,这不正好么?”
文笈听明白余氏是在帮自己,躲了姆妈的数落,便一步三晃地出得家门,这大早上的,冷得很,人也懒了,没了乐子可玩,雪也没了,瞅瞅天,盼着再下一场。懒懒散散地晃着晃着,快进到书房那边的院门口时,就见得一个女人在门口张望。一时就来了好奇,捅了一下身边的书僮——韦家大小子:“你去,瞧瞧是甚么人,怎么跑这来了?”
嘉禾听得身后动静,回头看到文笈满脸不高兴的样子,便有些忐忑。
文笈倒是明白人,想来是简弟在里头,她找来了。可是他还没开口,却有人先说话了。
韦家大小子如今十三四岁了,比他大弟可是胆大些,因他大弟着了风寒,不能来侍候笈少爷,于是他得了祖父的便,不用去庄上了,跟在文笈身边,很是兴奋。周家的规矩,倒是没学会,仍是庄上野孩子的性格。于是一见得嘉禾这脸,吓一跳,他开始大声取笑,拿嘉禾的外貌说事了,甚么黑芝麻掉进炭灰里,又是甚么长霉的谷子撒在了黑泥里……
文笈年小,只觉他说话时的姿态十分可笑,被逗得哈哈大笑,立马又引来了文签的伴当,他正在院里清扫,此时亦停下手头上的活计,招呼了其他人,对着嘉禾那张脸,也是吃吃地笑。“听说她是咱们家中最丑的,说是苏州下人里当数她第一,你让她过来,我瞧瞧,到底有多吓人?”
韦家小子同其母,有些小心眼,却不是个聪明的,极易被人唆使。可嘉禾只在门口,硬是不进来,便欲拉了嘉禾进去,让众人围观。偏嘉禾抱紧了院门,他是死活拉不动。韦家小子自觉失了面子,越发缠上了。
文笈烦了,说:“我让你进去,你就得给我进去!”这是作主子说的话,嘉禾不得不听,于是很不安地走到院里来。耳边那些非善意的笑声,嘉禾只低头,装做不闻,其实眼泪都差点儿落下来了。
这外头说话声越来越大,惊动了文筵与文签他们,文简可顾不上,只马上就蹿上楼去,然后开始找起来。可是在他打听到的地方却左右也没寻到,只好扩大地方一一找起来。
文筵从屋里走出来,见到外头的情状——彼时,因为嘉禾低头,其他人见不到她的脸,韦家小子被唆使着,作一恶少状,伸手去抬嘉禾的下巴。
这自然是闹着玩的,可是落在文筵眼里,他是个十分正经的人,于是皱眉,咳了一声,喝道:“你们这是在作甚?”目光除了扫过韦家小子,便落在了堂弟文笈身上。
文笈很怕这个大哥,有些胆怯地回道:“大哥,没,没甚么……”最后,还是老实地说道,“就是,这,这个丑女,竟然跑到咱们这院里来了。”
文筵见到韦家小子收回手也缩到文笈身边,斥道:“你好歹也跟在四弟面前念了些书,怎么就忘了男女授受不亲?你是男子,也好意思去强拉一个女子?在外人眼里,我们家下人都是做这些勾当的?!”
文签看不惯韦家小子总是仗着文笈而欺负人,一旦到了当家人面前,就惯会装胆小状,十分不喜他。便对大哥道:“他可没少欺负人,是个会装样子的。大哥,你好好治治他!”
文筵见他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让他回屋去。罚了韦家小子把院子扫净,再把所有的屋子的窗棂擦拭干净,然后罚了另两个伴当擦拭藏书楼的围杆与书架。对于文笈,只让他好好抄家规一百遍。文笈心里怨气很大,却是不敢声张,只低头着,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