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蒲公路
南蒲公路
经过前几个月的焦头烂额,钟逾将这里的工作节奏拿捏住了。
经过这几个月,钟逾发现,除了工伤,最近饿死的人越来越多……
从开工起,就一直有人饿死,只是一开始还是少数,至少比工伤者少得多,钟逾根本分不出精力去管,就将所有死者以同样方式处理——
即有家属认领一下的让家属认领,没有人认领就在公路的附近掩埋立碑,让他们永远长眠于这条付出了生命的路边。
这条公路很重要,可政府为修这条路付出的资金少的可怜,减去必要的的材料费几已经剩不了多少,分到劳工头上几乎已经没什么钱,等这些钱再换成粮食分给二十万劳工……只能说劳工们一开始就没指望,他们都是自己带着食物来修路。
他们能撑多久就看自己带了多少吃的,一旦带来的东西吃完,家里也没有什么可以补充,便只能饿死。
六月的一天,烈日当头,钟逾正在检查刚完成的道路地面,查完后头一擡,就看见远处一个弱小的身影倒了下去。
钟逾立马放下手头工作跑过去。
等到了以后,她发现倒下的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小男孩。
由于来修路的大多是小孩、老人、妇女,钟逾已经习惯了,哪怕对方看着就十岁左右的年纪,她也一点儿没觉得吃惊。
“你怎么样?”钟逾关切地摇了摇小孩,一边叫他一边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发现他的腿上是大片的浮肿。
小孩望着她,开口说着什么,钟逾却听不懂。
一个督工走来,督工听小孩说完后,告诉钟逾:“这孩子是苗人,他说他没力气了。”
督工紧接着又瞧见男孩浮肿的脚:“肯定是饿的。”
钟逾摸摸自己的口袋,摸出了自己打算在晚上吃的半块饼,递给小孩。
小孩有气无力地接过,咬了一口干嚼。
督工摇头道:“楚先生,你救不了他的,给他饼也没用,他下顿没吃的还是要饿死,何必浪费?”
钟逾没采纳意见,又让督工帮着转达问题:“你父母呢?”
督工问完,将答案转告:“他说他爸被征兵的抓走了,他妈饿死了。”
“上头分下来的粮食还有吗?”
督工提醒她:“有个几石,可那是我们接下来很久的粮食,没有他们的份,我们自己都不够吃。”
“最近饿死的人很多?”钟逾记得没几天前,就看见他们擡走过不少尸体,那些尸体没有明显伤痕,她当时一问,果然是饿死的。
“最近饿死的越来越多了。”督工面无表情地说。
如果可以,谁都希望大家一起吃饱,可是没办法,大多时候人管好自己都费尽全力了。
钟逾吩咐道:“今天煮饭的时候多煮些粥,分给没有食物的人,我会想办法再弄些粮食来。”
“楚先生,要是弄不来呢?”督工不敢信任钟逾,“您今天分一点倒是没什么,可是长期分下去,我们也没饭吃了,那些粮食不是你一个人的。”
“给我十天,弄不来新的粮食我就不分了。”
督工脸上还是有些不满:“随你吧……别怪我没提醒,我们的粮食可分不了十天。”
不管怎么说,在这片工地上的人都得听钟逾的。
当天,钟逾回去后,立马用写了数封信,有送去工厂找光头煤炭兄弟帮忙的、有送去上级催发粮食的、还有送去学校请求校内帮忙动员社会人士筹粮的,写完以后,她就让自己手下的人快马加鞭送走了。
大约隔了几天,钟逾陆陆续续收到了回复。
其中反响最热烈的是自己的工厂——
那些工人大多进城以前就是农民,在西南安家后,本身工厂位置就比较偏,他们在工厂附近建房居住,日常也没什么娱乐,这工作时间减了、工资也不错,他们就发展起自己的业余技能——种田。
西南这边的气候很适合种田,就是山多,但他们也跟当地人学了些技术,成功在起伏不定的山脉中开出了田,今年第一批农作物已经收割完。
工人们听说自家厂长跑去为国修路了,现在还缺饭吃,纷纷响应,能捐粮的捐粮、能捐菜的捐菜。
另外,钟逾也拿出了自己大部分财产,都是她在沪城卖楚铭遗留资产的钱,钱在手里是死的,不如换成粮食。
这些粮食依旧在工厂工人的友情赞助下送来了。
有了这批粮食,这段时间对钟逾起了不满的督工们自然没话再说。
往后又隔了几天,钟逾等来了学校的人。
她是万万没想到,学校把苏玉英这个大小姐送来了。
钟逾当时还在勘测下一段地区的环境——现在时间紧迫,就是这种一边勘测做设计一边施工的模式……
她见到苏玉英,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怎么会是你来?”钟逾不敢置信道。
这时候的苏玉英憔悴成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靠在板车上,声音细弱地像是要昏过去:“我首先是送信的,其次也有工作过来做。”
信是校长写来的,钟逾读了信,就知道苏玉英是来干什么的了。
校长信上说,会试着动员社会人士募捐,但国难当头的时候,大家现在情况都不好,叫她别抱太大希望。@无限好t文,尽在
钟逾并不想坐以待毙、光指望着别人送粮食,她在公路几里外的村庄看见大片的农田,但农田里种的竟然是罂粟。
她一度想让小部分劳工暂停劳作,把那些罂粟铲了种易熟农作物……结果自然被手下的督工拦住了,督工们说那是地主的田,她敢乱来要被送去见官……
钟逾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