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那个比自己更疼自己的人
第2章那个比自己更疼自己的人上帝造人的时候,在每个女人的身上都放置了一个勇敢的密码。无论多么胆小的女人,只要她做了母亲,这个密码就会被解开。因为有爱,所以无畏。母爱会全面提升一个女人的生命,让她忘记自我,忘记生命里所有的恐惧。
爱的逼迫
现在,我多想与母亲紧紧拥抱,跟她贴着脸说一句:亲爱的妈妈,谢谢你的那些逼迫,谢谢你的那些深爱!
清晨五点,我蹑手蹑脚地起了床,先用电饭锅煲上小米粥,然后烙牛肉饼、煎鸡蛋、煮牛奶。
只是,我费尽心思为儿子准备的营养早餐,他却只吃了几口就推开了碗。我赶紧停下忙碌的手,重新将他摁回到椅子上,用命令的口气说:“一碗粥,一张牛肉饼,一杯奶,必须吃完。”
儿子托着腮,愁眉苦脸地望着我:“妈妈,我没胃口,不想吃。”
“乖,听话,只要你张开嘴吃就有胃口了。”我把肉饼向他面前推了推,其实盛饼的盘子离他已经很近了。
不料儿子竟腾地站起身,昂着小脸抗议道:“没见过你这样的妈妈,就知道逼着我吃东西!”
望着儿子愤怒的眼神,我喉咙一哽,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那时,母亲也曾逼迫我做过一些事。当然,她从不逼我吃饭。当时生活条件差,家里的小方桌上,每天都是清一色的玉米面糊糊、玉米面窝头、咸芥菜。由于没有任何零食,不吃饭肚子会饿,不用妈妈逼迫,我也能吃很多。
但在生病时,母亲会逼迫我吃药。对那些大大小小的药片,我一直非常抗拒。每次感冒发烧,母亲只好把药片一颗颗捻碎,用开水溶化了,倒在勺里喂我吃。常常是她一只手拿着盛药的勺子,另一只手端杯糖水,一遍又一遍地劝说着:“乖女儿,吃了药病就好了,就能出去找小朋友玩了!”只是我却倔强地闭紧小嘴,任凭母亲千呼万唤就是不开口吃药。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最后,她只好用手捏住我的鼻子,把药水强行灌进我的嘴里。我一边哭,一边恨恨地骂:“坏妈妈,你是坏妈妈……”母亲赶紧让我喝糖水,不急不恼地说:“如果能替你,妈愿意把所有的药都吃到自己肚子里!”
早春,母亲还逼迫我穿棉裤。俗话说,每个女孩都是一朵花。望着天空绒毛般的阳光,我总想把棉裤脱了,让身体像小鸟一样轻盈起来。然而母亲从小就对我三令五申,不到清明不准脱棉裤。她说二月的气温极不稳定,即使中午看起来很暖和,早晚的温度却依旧很低。这样的天气,如果着了凉,很容易落下腿疾。所以,她常常检查我的衣服,如果发现棉裤被偷偷换掉了,就会罚我站一小时的墙根。
下雨天,母亲还逼迫我带伞。也许小孩子都讨厌这些身外的累赘,因此,我总是瞒着母亲,悄悄把伞藏在家中的某个角落,冒着雨去上学。一路上,我快乐地向水坑里扔石子,看一朵又一朵水花在雨帘中盛开。结果头发湿了,衣服湿了,书包也湿了。有时课上到一半,身体就开始打冷战,等不到放学就发起烧来。回了家,为了不挨骂,肯定要哄骗母亲。诸如早晨走得急,忘了带伞,或者我出门时,天空还没有下雨。实在找不到理由,就会抱怨那把伞太旧了,到处是补丁,拿着让同学们笑话。母亲一边听,一边拿出一根绣花针,在头发上抹一抹,然后伸过来:“我要把你的嘴扎成马蜂窝,让它再敢说假话……”
我信以为真,撒开腿猛跑。一会儿跑到院子里,一会儿跑进厢房,一会儿又躲到炕尾,扯过厚厚的棉被裹在身上……母亲在身后紧追,只是不知为何,她总是跑得比我慢,因此我从未被她扎到过。
自小到大,母亲逼迫我最多的就是午休这件事。也许是精力旺盛的缘故,吃过午饭,我总想出去疯跑。母亲却不允许。她要求我每天午睡一小时。她说小孩正在长身体,中午睡一会儿,有利于骨骼和脑细胞发育。为了防止我偷跑,她常常一边做家务,一边在院子里看着我。然而母亲毕竟不是铁人,每当她不小心睡着了,我就会穿上绒布鞋,一溜烟儿跑出去撒欢。
另外,母亲还逼过我背书、写日记、晨跑,为了让个子长高些,晚上还让我扒门框……当时觉得母亲很唠叨、很烦人,因为被她限制了自由,心里甚至想过,如果离开她该是多么的幸福。然而,如今,当我生病时,再也没有人逼着吃药;乍暖还寒时,再也没有人阻止我脱棉衣;下雨天,再也没有人叮咛我撑伞;午饭后,再也没有人逼着我睡觉……我才深切地体会到,那些逼迫,原来都是母亲深切的爱。
如果那时候我懂得,就不会拧着劲儿与母亲对抗,不会写那张离家出走让她伤心欲绝的纸条,不会让她为了给我送伞不小心掉进水沟里,更不会让她活得那么操劳、那么辛苦……我一定会尽量让母亲省点心,做个懂事体贴的乖女儿。
现在,我多想与母亲紧紧拥抱,跟她贴着脸说一句:亲爱的妈妈,谢谢你的那些逼迫,谢谢你的那些深爱!
只可惜,断鸿声里,阴阳相隔,母亲再也听不到了……
母亲是我最大的动力
给母亲换衣服时,我又看到那道熟悉的疤痕。大滴的泪再次纷纷坠落,在寿衣上瞬间洇开了大片。
自懂事起,我一直怀疑自己不是母亲亲生的孩子。
哥自小多病,身体瘦弱得如一根火柴棍,似乎风轻轻一吹,便会颓然倒下去。我们简陋的土屋里,日日弥漫着中药的味道。
母爱似网,阳光般笼罩着哥整个的身心。好吃的先给他吃,好穿的先让他穿。而我,不仅吃穿都用哥剩下的,还经常遭受母亲的责骂。
9岁那年,跟哥打架时,心怀嫉恨的我狠狠地将他推倒在地上。母亲跑过来,在我脸上猛抽了两耳光。我眼里燃着怒火说:“我早知道,你不是我亲妈!”
母亲顷刻呆住。先是嘴唇发抖,继而全身开始抽搐。
在医院里,父亲黑着脸让我去跟母亲道歉。我低着头,极不情愿地跪了下去。
母亲向前探了探身子,握住我的手说:“奇儿,你摸一摸这里。”
她将我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我看到一条紫红的疤痕蜿蜒在她洁白的肚皮上,足有7厘米长,薄薄的,亮亮的,似乎随时会裂开。
我不解地望着母亲。母亲微笑着说:“孩子,你出生时,医生将妈的肚子割开,然后把你从这里抱了出来。”
泪,顺着母亲沧桑的脸颊缓缓淌落。我伏下身,将小脸贴在那道疤痕上,心情如映在花瓣上的温柔晨光,霎时明媚起来。
自那以后,虽然哥一如既往地享受着母亲的特殊待遇,但每每想到母亲那道紫红的疤痕,我的不满便会释然许多。
我13岁时,父母离婚。他们决定一人带一个孩子,父亲让母亲选择。我望着母亲,期待着她揽过我的头说:“奇儿还小,我要他。”
然而,母亲望了望我,却转向哥说:“我要强儿吧。”
哥苍白的脸上,顷刻盛开了一朵欢乐的花。那朵花像刺,将我小小的心扎得生疼。那一刻,我对母亲的幻想彻底沉落。
后来父亲再婚,母亲与哥相依为命。我日日静默着,常常一个人走出走进。
从那以后,我与母亲之间似隔着千山万壑,她如一棵树,遥遥立在彼岸,成为我永远无法抵达的风景。
从熟人那里,会间断地传来他们的消息。哥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母亲一天到晚奔波在医院里。这些消息,掠过我的耳畔,如同听着别人的故事。我的心淡淡的,波澜不惊。
其间,哥来找过我几次。他说:“妈的视力日渐下降,都是因为想你流了太多的泪。”
我的心仍是静静的,宛若沉睡。我想,没有一个母亲会不要自己的孩子。如果她这样做,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原本就不是她亲生的。
流年似水,转眼我亦成了家。妻生产时,因胎位不正需剖腹产。医生看了看我签下的名字,扬起眉问道:“你的母亲叫王欣兰,对吗?”
我茫然地点着头。倏然发觉,这个叫王欣兰的母亲,我已十多年没与之来往了。
“您认识她?”我问。
“是的,你的名字还是我起的呢。”医生微笑着说。
我一下子僵在原地,“这么说,我是母亲亲生的孩子?”
“当然!难道你不知道吗?为了生你,你母亲险些丢了性命啊!”医生有些激动地说。
原来,哥是母亲捡来的弃儿,他有先天性心脏病。哥4岁时,母亲怀了我。6个月时,她的腹部突然长了个12厘米长的瘤子。因为极易癌变,医生建议她终止妊娠,马上手术。母亲却说:“孩子的生命力如此蓬勃,我怎么舍得?”
三个月后,在大家的忐忑不安中,她艰难地生下了我。我满月后,她去北京做了手术。母亲肚子上的疤痕,原是这次手术留下的。
泪如漫上岸的海水,一片覆盖着一片。医生的话,如九天惊雷般将我瞬间击醒。
将妻儿安排妥当后,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母亲那里。只是,此时母亲却住进了医院,她患了胃癌,已是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