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北小年那天,下了一场厚雪。
清晨,周荡提前去超市囤了食材,又是大包小裹地提回来。
即便这场景已重复了无数次,陈宝青仍觉得有些意思。
她歪在沙发里,望着他在餐桌边整理买回来的东西。
“买这么多,你一个人吃得完吗?”
周荡没擡头,“有你。”
“我又吃不下。”
周荡动作一滞,没接话。
陈宝青不以为意,目光转回电视上,轻声感叹:“真快啊,还有几天过年?”
“八天到除夕,再过是春节。”
陈宝青“哦”了一声,低头打了个哈欠。
今天她打过两次吗啡,疼痛暂时被压了下去,整个人昏昏沉沉,提不起半点力气。
她吸了吸鼻子,忽然说:“新年快乐啊,周荡。”
耳边只有塑料袋簌簌的声响,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还没到。”
“到时候再跟你说一遍不就行了。”
“……”
窸窣声停了。
陈宝青转过脸,看见周荡站在桌边,没继续整理,只是望着她。
“怎么了?”
“吃提子还是草莓?”
“都不吃,帮我倒杯水吧,那杯凉了。”
*
下午两点之前,这一天其实与往常并无不同。
陈宝清晨起发作了两回,午饭只勉强喝下三口排骨汤。
周荡依旧沉默,做着琐碎的家务:买菜、做饭、洗碗……整理完毕,再将她抱回床上。
他们之间的对话平淡如常,与往日并无二致。
——在下午两点之前。
*
陈宝青佝偻着蜷在床上,痛得冷汗涔涔。
周荡默不作声地下床,取出一支新的注射器。
他蹲下身,熟练地按住她颤抖的手臂,神情冷静地等待那一声“咔”的轻响。
陈宝青哽咽着发颤,整个人不受控地抽搐。
连吸入肺里的空气都像是加剧痛苦的引信,一阵疼过一阵。
她太疼了,死死攥住周荡的手,指甲掐进他皮肉里,喘着气艰难地吐出残破的字句:“周…荡…疼…”
周荡喉头一哽,一手握注射器,另一只手回握住她,僵硬得像一尊木雕。
他指节用力,攥得注射器几乎要被捏出痕来。
陈宝青从没在他面前喊过疼。她总是死死咬住嘴唇,一声不吭,最多淡淡地说“还行”“还好”。
所以他不敢想,此刻她正承受着怎样的剧痛。
周荡起身想把她抱起来,声音泄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去医院。”
陈宝青却死死揪住他的衣领往下拽,“不…去…”
周荡只好重新蹲回床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
仿佛有把刀从他天灵盖直直凿入,挤得他太阳xue突突地跳。
陈宝青眼神涣散,再无法聚焦。她双眼圆睁,双唇张合,脸颊涨得通红,肌肉神经性地痉挛,像一条被冲上岸濒死的鱼。
她脑中无数画面飞速闪回,最终停在一扇模糊的门前。
她想推开,却已没了力气。一切戛然而止。
她的呼吸骤然停滞,随即,长长地、无声地泄出一口气。
紧接着,是满室死寂。
周荡握着的那只手还是温的,却渐渐失了力道,软软地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