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八点半刚过。
陈宝青倚在床头,指间撚着一张小彩纸,目光虚虚地投向紧闭的窗外。
前几日阴冷得刺骨,今天却难得放了晴,阳光泼洒进来,她也意外地没有昏睡过去。
光线强烈,能清晰看见对户人家阳台上摆满的盆栽。绿意里掺了枯黄,在日照下反着光,几枝长得疯的,被冷风扯得左摇右晃。
今年冬天格外湿冷。陈宝青漫无边际地想。
上海和n市都算南方,往年这时节,分明不该冷到这种地步。
屋里暖气开得再足,被窝烘得再暖,那丝阴寒却总能寻隙钻进皮肤,游丝般渗入腹地,凝成一个又冰又硬的漩涡,不住往外扩散、绞拧,搅得她五脏六腑不得安宁。
周荡推门进来,视线扫过床头柜上原封未动的水杯和果盘,“抱你去阳台晒晒?”
陈宝青没擡头,耐心地将手里最后一下折好,一颗饱满的星星落入罐中。“今天太阳是好。”她声音平静。
周荡点头:“那去?”
“出去走走吧。”她说。
周荡沉默片刻,“开车。”
陈宝青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嘴角牵起个极淡的弧度:“去远点的地方。”
周荡动作一顿:“想去哪儿?”
陈宝青换了个更陷进枕头里的姿势,阖上眼:“你拿手机搜搜看。”
近来她倦得厉害,连手机都懒得点亮。
周荡没应声。
陈宝青半睁开眼,见他仍杵在原地:“怎么了?”
“你身体扛不住。”周荡直言。
“不舒服我会说。”
周荡不再多话,摸出手机坐到床沿开始查。
陈宝青闭着眼,头隐隐作痛,昏沉感再次袭来。
就在意识快要涣散时,周荡的声音钻进耳朵:“……就在市里转转吧。”
陈宝青睁开眼,目光凉凉地罩着他,不语。
周荡避开她的注视:“别的地方都太远。”
陈宝青不争辩,伸手摸过自己手机,解锁,兀自划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侧过头看周荡:“平潭,怎么样?”
周荡没立刻接话,低头在屏幕上点戳几下,眉头微蹙:“太远了。”
“不就一两百公里。”
“不行。”
“周荡。”陈宝青掀开被子,把宽松的睡裤裤腿慢慢捋上去,露出一截肿胀发亮的小腿。她的声音放软了些,“再过些日子……我可能就真的出不了门了。”
周荡的目光触到那片不健康的肿胀,像被火燎到般骤然闪开。
空气凝滞片刻。
“周荡。”
周荡无意识攥紧一下手机。
“……知道了。”他最终低哑应声。
*
九点二十分,家中玄关。
陈宝青被周荡裹得严严实实,帽子、围巾、手套,一层叠一层,像个密不透风的茧,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周荡正半跪在地上,第三次拉开背包拉链,逐一确认里面的物品,指尖划过每一样东西,神情专注又严肃。
陈宝青忍无可忍,攥紧拳头不轻不重地捶在他胳膊上,“翻第三遍了。”
周荡像是没听见,拉好最后一个夹层,才起身拎过置物柜上的长款羽绒服,拉开门,“走了。”
suv缓缓驶出地库,先拐去加油站补满油,然后按照导航指引,汇入沈海高速的车流。
天气确是好,阳光浓烈慷慨,天空湛蓝,高远得没有一丝杂质。
窝在家里感受到的阳光,和真正晒在皮肤上的,终究不同。
或许是太久没在白天出门,强光一照,陈宝青便觉得头晕目眩。
她将额角抵在冰凉的车窗框上,阳光刺得她眯起眼,脸上缺乏血色的皮肤被照得透出几分脆弱的、朴黄的质感,像一块被摩挲太久、失了水头的和田玉。
陈宝青摸索着想去按车窗开关,周荡的声音立刻传来:“风硬,别开。”
她悻悻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