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陈宝青的痛发作得越来越勤,一天常有三四次。每次一发作,她总立刻把周荡赶出卧室。
周荡总站在门外,听着门板后闷闷的、含混的痛吟,心里像卷着飓风。人被风裹着,混沌,撕扯,碎得不成形。
直到那声音渐渐低下去,风才停息,碎掉的他猛地又拼拢了。
客厅里分明打着空调,可他每每回神,总发觉额角、后颈、后背,早已洇湿一片冷汗。
夜里。
周荡睡得浅,陈宝青第一声低吟就惊得他睁眼坐起,探手拧亮了灯。
他眯眼避着光,看见陈宝青额上全是冷汗,脸白得像纸。
她五官扭曲,眼神涣散,下唇咬得青白,渗出血丝。
这是周荡第一次直面被剧痛碾碎的陈宝青。
他不是没见过被病痛折磨的人。那一定很痛。
可这是陈宝青。
像有什么在他身体里猛地塌陷下去,一股骇然攫住了他。
周荡想叫她名字,喉咙里挤出的第一个音节却是破的。
他僵在那里,直到陈宝青一把攥住他胳膊,声音支离破碎地喊:“药!药……”
周荡几乎是瞬间翻身下床,赤脚冲到床头柜边翻找。
药片倒在手心,手指抖得像中风,撒出去几粒。倒水也不利索,一口气憋在胸口,他连呼吸都忘了。
陈宝青抓着他,喘息几回,竭力压住痛楚,声音轻飘:“……周荡,别慌。”
周荡看着她,咽了下嗓子,干涩如刀片刮过。
“药给我。”
“几颗?”
陈宝青紧咬腮帮,目光扫过抽屉,又落回他手中,“……六片。”
周荡定了定身,扶她起来吃了药。
她朝周荡勉强扯了下嘴角:“你去客厅吧。”
周荡深吸一口气,拳头攥紧又松开,“去医院。”
“不去。”
周荡没理会,弯腰去抱她。他知道她瘦了很多,却没想到轻得这样吓人。
陈宝青揪紧他胸前的衣服,“我不去……”
“陈宝青,去医院。”他声音发沉。
陈宝青脸上露出惊慌,虚弱的声音带了哭腔:“求你了,周荡。”
周荡静了静,“那我要在这。”
“不好看。”
周荡固执:“我就在这儿。”
话说得生硬,眼里那份恳求却让陈宝青不敢细看。她别开脸,把自己蜷缩起来,翻向另一边。
“……知道了。”
周荡坐在床边,愣愣盯着药瓶上的用量说明。陈宝青刚才吞下的,是两倍的量。
他再看向抽屉里的其他药盒,目光定在其中一盒的封面上——
盐酸吗啡缓释片。
他呼吸稍重,迅速别过了头。
陈宝青整个人都在痉挛。满屋子是她压抑的痛吟,像针,一下下扎着周荡的耳膜。
时间的走动漫长得她无法忍受,像过了几天,几个月。
陈宝青缓过来些,声音沙哑:“止疼药……越来越不管用了。”
周荡用力搓了把脸,盯着她,嗓子发干:“我们去医院。”
陈宝青依旧摇头:“不去。”
周荡不知道是气她还是气自己,一股无名火腾地窜起。他猛地起身,带起一阵风,几步冲到门口,手搭上门把,却又定在那里。
懊悔瞬间涌上心头。
他不该这样。像不懂事的孩子。现在是什么光景,他再清楚不过。他甚至不敢回头看她此刻的神情。
陈宝青微弱的声音传来:“周荡。”
“……”
“……你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