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终结
邹行雪已然站到丈夫身侧,在方永忠的搀扶下将将站稳，眼下养子的面色是她从未见过的森冷，像是暗伏林中的毒蛇,随时能张开血盆大口。邹行雪嘴唇失去血色，每个字音都带着即将失衡的颤抖：“晏舟……这些都是你做的？”
方晏舟一言不发。
“你在凌儿房间放了监听器？还给你爸爸下毒？还想毁坏公司的声誉？”邹行雪的眸中有怒火熊熊燃烧：“为什么？我们对你不够好吗？你要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方晏舟转动眼珠，终于舍得分一点目光给他的养母,道：“您对我很好,我也一直很感激您。”
“那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晏舟继续沉默。
他的企图、他肮脏的心愿,说出来定会令人不齿,没必要再把最后一点底牌都交付了。
方晏舟低下头,看着身上用料讲究的黑色西装，他今天刚穿着这身衣服达成一项合作,这是他靠自己的手一点点努力赚来的尊严,也是他卸不下的戎装,此刻却像被泥沼浸透似的显得格外沉重。
他抬头看向方会凌,“你什么时候放的监听器？”
方会凌眯起眼睛：“我一定要回答吗？”
“也是，你没有回答我的必要。”方晏舟自嘲地摇摇头,他现在就是刀板上的鱼肉退无可退,没有人会再相信他了。
“你赢了，接下来要怎么做？把我送进监狱？还是动私刑？”
方会凌的目光移向她的爸妈，无声转交着主动权。她的任务只是揭发，至于之后……人是她爸妈带回来的,解决的事自然也要交给他们。
邹行雪脸颊上泪痕未干，又有新的滚过,她重重拿袖子擦着，擦得眼眶通红，即便如此,目光还是保持着怨怼死死钉在养子身上。
她想不通，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个孩子会变成这样？
小时候的方晏舟明明那么乖那么贴心，女儿失踪那两年，是这个孩子日日守在她身边哄她开心，考了满分会兴冲冲地拿着卷子来邀功，讨她的夸奖。福利院的护工们都说这孩子好，她也从未怀疑过，然而今日这场听证会硬生生抹去幻梦，过往那个懂事的小男孩彻底化作泡影，被面前阴狠的男人替代。
他们当初用心选择的"家人"，蛀虫般暗中蚕食着这个家。无法相信，不愿相信，可这就是事实。
方永忠沉沉叹了口气，他扶着爱人的肩，语气沉重而决绝：“会凌，证据都先保留着。至于你，我们家不可能再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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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危险，方永忠叫来了保镖随时候着。邹行雪想问个明白，奈何方晏舟始终对她一言不发，沉默地去到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安盛他去不了了，明天又会去到哪里，他自己都不知道。
方晏舟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面对满屋子属于方家的东西，睡了多年的床、办公桌、圆形台灯、玻璃书架……他用视线满怀留恋地将这点点滴滴抚过，最后定格在床头的小猪玩偶上。
玩偶憨厚可爱，圆润的眼睛直勾勾对着他。平时不觉得，此刻却莫名诡异，像活了似的。
方晏舟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木着脸走过去拿起玩偶，用力捏了捏玩偶的身体，朦胧中摸到其中硬物，当即从脖颈衔接处撕开，只见团团棉花包裹中，一个黑色不明器械静静躺在其中。
“原来是这样……呵。”竟然是这样。
那个谈茵到底安的什么心，竟比他更早把监听器存放进来，还是说这也是方会凌计划的一部分？他竟然败给了女人，真**窝囊。
方晏舟，本名叫林舟。从小就在福利院长大，他没有爸妈，只有护工阿姨和院长叔叔。有的人生来就注定不普通，林舟从小就与其他孩子不一样，他太聪明了。考试永远是第一名，得到奖励也很舍得分给其他孩子，所有孩子都亲近他，视他为可以依靠的大哥；所有护工都看好他，因为他很有眼力见，主动帮了不少忙。
院长说：林舟是这里最值钱的瑰宝；护工阿姨说，男孩就是比女孩好，有的是力气，还贴心。从身边人的态度中他得知了一个道，男孩的身份很吃香，尤其是他这种健康的、聪明的男孩子。
有不少家庭尝试收养他，都被他一一婉拒，他不想贱卖自己，他知道自己的价值，不是陌生人随便给点什么爱就能安心认人当爸妈的。他要一展宏图，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然后他遇到了方家夫妇。
邹行雪到福利院时眼眶还红着，方永忠一直耐心搀扶着妻子，目光深邃地和院长交流着什么。林舟远远望着这家人，听边上收拾东西的两个护工阿姨唠嗑：“方夫人怎么哭成这样，居然连她丈夫都一起来了，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
“你是说他们女儿失踪的事？”
“就是啊，方家可就那一个独生女，宝贝着呢。方夫人身体又弱，怕是也生不出了，搞不好这回真要收养个孩子回去。”
“也不知道哪个孩子这么幸运，能去到那个方家。”
“如果一定要收养一个人，那肯定得是小舟啊，其他哪家福利院能有小舟这样端正的孩子？”
林舟默默听在耳朵里、记在脑袋里。他的世界好像渐渐褪去声音和颜色，只有远处那对夫妻带着明亮的彩光，不可抑制地吸引着他。护工阿姨说得对，他生来与众不同，在天堂投胎时一定是不小心走错了什么程序，这辈子才会降临到福利院。但，是他的终归是他的，他坚信，他本该享有富贵的人生。
林舟掩藏住内心的桀骜，扬起笑脸帮护工阿姨干活，嘴上说着谦虚的话。
毫无意外地，林舟在众人的推举下成功被方家夫妇选作养子，虽然还有另一个不太起眼的男孩被一起带走，不过都无所谓。他知道那个男孩，看了几本红色书籍就坚定地要把自己贡献出去，冥顽不灵跟木头一样，毫无竞争力。
方家夫妇对他很好，视作亲子一般悉心养着，供他去重点高校。他也很争气，每一张答卷都能令养父母展露笑颜。
“你妹妹当年也是那么优秀……”
虽然时常也能听到这样煞风景的话。
妹妹，方家原本的天之骄女方会凌，现在是失踪状态。林舟乖巧地靠在养母膝头，宽慰道：“妈妈那么好的人一定会很幸运，我相信妹妹会回来的。”
心里却阴晦地想，这个素未谋面的妹妹要是死在了外面该有多好，这样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这么大的家业都将会是他的，而他也有能力将一切打好。
自幼的熏陶，导致他对女性有天然的蔑视。即使方会凌大难不死重新回到方家，他也相信养父母会在继承权上多考虑自己一点，因为他是男性，自古以来男性总是拥有更多继承权。
方会凌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高中刚毕业就急着去公司熟悉业务，把自己忙成陀螺。林舟本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他发现这个妹妹和他一样，同是优秀到过分的人，又有血缘纽带这层天然优势在，哪怕成了同性恋这种大逆不道的存在，养父母居然也能原谅，甚至送上祝福。
他的继承权似乎不再那么稳固，像贴上"拆"字的破旧大楼，凿出坑坑洼洼的大洞，变得摇摇欲坠。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惯于伪装也无法接受本来唾手可得的东西变得遥远，这才彻底迷了心智走上不归路。是他咎由自取，他认。明天迎接他的将会是什么？监狱吗？买凶杀人最高可判死刑，说不定真的会被枪毙吧。
林舟看着窗外，月色宜人，不算高的建筑，跳下去死不了人。房间里也没有刀具，但……
他打开抽屉，从最深处摸出一个小盒，打开盒盖，从底部暗层中抽出一小包深色粉末。已经忘了当初出于何种目的留了最后一点雷公藤的药粉在这，现在正好，能遂了他的愿。
不知道心软的养母在看到他的尸体时候会怎样惊慌失措呢？会后悔听了这一切吗？养父呢？多少也会想念他在工作上的贡献吧。至于方会凌，安盛那样的庞然大物居然要交到女人手上，真是可笑，他才不信方会凌能治地比他好，要是安盛在这女人的手中垮掉……
林舟打开粉末的封条，一口闷进嘴里，和着唾液咽下，嘴角扬起一个病态到疯癫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