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摊牌
孙云川没死,并且现在不知所踪,被买通的肇事司机反复确认过案发地确实没有事故记录,忐忑难安之于,还是在晚上给他的雇主打去了电话。
他不是第一回做类似的事,特意瞅准那条路监控坏了才敢行动,并且开的是辆视野不好的货车,哪知这人走的什么狗屎运,居然硬是从车轮底下捡回一条命!
“老板,现在要怎么办啊!”
方晏舟听他讲完,沉默半晌做足思考,道:“钱我会按时转给你,这事当没发生过,你不知道自己撞了人。”
话已至此,司机纵是再不安也得把话全吞进肚,现在确实也只能这样了。
床头,一只钩针制成的粉色小猪静静趴着,圆润可爱的眼珠背后,暗伏许久的精密仪器悄无声息运转着。
——此时方会凌的房间。
谈茵已经睡下,侧着身子安详地窝在她的怀抱里,气息酣甜。方会凌捏着耳机,一手轻轻抚摸着盖在谈茵身上的削薄被褥,抬起的黑眸曜石般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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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方会凌照常送谈茵去上班,顺便将发现的情况修饰一通尽数告知。她隐瞒了孙云川的存在,仅用"风晟公司派来的实习生"代替。
“这么说,是方晏舟一手做的局。”谈茵靠着车座椅背,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深远,喃喃:“买凶杀人吗……还真有他的作风。”
“他连我爸都敢下手,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方会凌目视前方把着方向盘,跟她合计道:“我想找个时间和我爸说清楚,他要是知道真相绝对不会姑息,就是有点担心我妈。她一直都很喜欢方晏舟,我怕她会受不住。”
谈茵遏制自己不要去想前世溺水的遭遇,她沉沉闭上眼,“阿姨不是一般人,没那么容易受不住的。何况……她有权知道真相。”
方会凌沉吟片刻,表示赞同:“的确,迟早要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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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谈茵送去公司后,方会凌驱车返回安盛。她用大半天时间收集资料、咨询法律专业的朋友,将所有证据一一完毕,待一切准备妥当时,不觉已至黄昏。
落地窗外,漫天火烧云红得炫目,宛若铺开的巨幅画卷,一眼望不到尽头。方会凌坐在转椅上抬头凝视着天边一朵不修边幅的云,后脑勺放松地垫着,胸口处盘桓多年的梗塞似乎在逐渐变得稀疏,像是中空的藕节,各中情绪翻涌着顺流而下。
该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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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行雪收到女儿的消息,特意推了晚上的工作准时回家,一进客厅对上方永忠和女儿严肃的表情,不明所以地慢下步伐:“怎么这么看着我?出什么事了?”
“妈,我们去爸的书房说吧。”方会凌刚一转身,便听到玄关处传来又一开门声。
——这个点不会有别人。
方晏舟拎着公文包换上拖鞋,见客厅三人站立着面面相觑,尤其是养父的表情格外阴沉,好似风雨欲来。再去看养母,邹行雪一脸茫然,见他愣在门口还有心思招呼:“晏舟,你回来啦,晚饭吃了吗?”
“在公司吃过了。”方晏舟乖乖应着,看向方永忠:“爸,你这是——”
“别叫我爸!”方永忠的爆发只在一瞬间,饶是早有准备的方会凌也被他吓了一跳,耳膜震得生疼。她不由去望母亲,邹行雪捂着心脏不敢置信地瞪着丈夫,语带责备:“好端端的突然怎么了?动这么大气,凶孩子干嘛?”
方永忠本来还打算私下告诉妻子好让她慢慢接受,结果看着无辜的妻子被蒙在鼓里,与这头养不熟的白眼狼好声好气嘘寒问暖,肚中压抑许久的无名火便忍不住蹭蹭往上冒。他目若刀锋直逼方晏舟,每个字都咬得极重:“你自己问问他都干了什么。”
这下倒好,直接摊牌了。
幸好谈茵现在在楼上没加入战局,谈茵表示不会插手她家的事,尽管方会凌一再强调她已经是方家的一份子了。她尊重谈茵的选择,若是场面闹得太僵,让姐姐看了笑话也不好。
邹行雪看看丈夫,再看看一旁的女儿。女儿虽沉着脸,但比丈夫要冷静太多,显然这父女俩已经通过气了。难道晏舟真做了什么?邹行雪不禁看向养子:“是工作上的事吗?晏舟你做了什么?”
机敏如方晏舟,几乎一瞬间就从养父异样的态度中察觉到了真相——他暴露了。方会凌应该是把自己下毒的事告诉方永忠了,但那又怎么样,她没有证据。瞳孔中有狡黠闪过,方晏舟当机立断作无辜状:“我也不知道啊,我这才回来。”
这话无疑是往方永忠的怒火里再添一把柴。
“你不知道?好,那我问你,几个月前的那次家宴,会凌给你泡茶,你为什么不喝!”完全是质问的语气。
“那次?晚上喝茶会影响睡眠,会凌那次泡的茶您也看到了,太浓了,我怎么喝啊。”方晏舟说得情真意切。
方永忠冷笑:“那我现在给你泡,你敢喝吗?”
“您这话说得……虽然我不是很喜欢喝茶,但如果您实在要我喝的话我也能喝,您先消消气。”方晏舟表面上拧眉疑惑,做足贴心儿子的姿态,心脏却因紧张不自觉开始加速跳动。
饱含雷公藤毒素的茶水,摄入足够会严重损伤肝肾,甚至有可能导致器官衰竭和死亡,要想捡回一条命只能立刻去洗胃。但他现在必须什么都不知道,方永忠一定要他喝他也必须喝,不然后果只会更严重。
深知这一切的方晏舟决定把邹行雪拉入自己这边,毕竟养母看起来还一无所知:“妈,爸这到底是——”
方永忠骤然怒喝:“不许乱叫!谁是你爸妈?”
邹行雪也起了脾气:“方永忠!你这说的什么话?”她一直担心收养来的孩子会融不进家庭自卑难过,始终温柔以待,她资助了那么多需要帮助的孩子,最明白这些孩子需要关怀需要爱,丈夫现在却说出这样过分的话,要把那孩子以决绝的态度往外推,她不可能接受。
二位长辈大眼瞪小眼没僵持几秒,方会凌及时站出来,好声打起圆场:“妈,爸,你们都冷静一下。方晏舟,我来问你吧。”
方晏舟:“你要问什么?”
方会凌:“你有打开过谈姐姐过年时送给爸的那盒茶吗?”
难道是撒毒时被什么人发现或留下指纹了?是王姨?以防万一,方晏舟答得谨慎:“好像是打开过,因为对谈茵妹妹买的茶很好奇,后来想给……方董买茶叶时参考了一下。怎么了?”
“这么说你是在送茶叶的前几天打开的?”
“有什么问题吗?”
“前不久,爸在外面会客时突然昏厥,我个人想得比较多,所以让他临时做了检查,结果显示是中毒,由于长期微量摄入导致的毒素堆积所导致。算算时间,就是从你送茶那时候开始的。我和谈姐姐一直都在一起,她当时送的茶是我们一起挑的,不会有错。怎么在你看了之后就检测出毒素了呢?”方会凌的言辞不算犀利,但意有所指,导致听在耳朵里杀伤力格外大。
邹行雪惊愕地瞪大双眼紧盯着自己引以为豪的养子,面色转白。再慌忙将方才怒气冲冲的丈夫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话音发着抖:“中毒?这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方永忠的怒气被妻子的担忧浇灭大半,他掩饰地咳嗽一声,视线瞥向别处。夫妻恩爱多年,邹行雪那么了解他,这接二连三的小动作明显是肯定事实并且心虚的表现——所以女儿说得都是真的!
方晏舟藏在背后的手默默攥成拳。
方会凌在说谎。他当时一共下了两份毒,谈茵送的那份茶方永忠很少喝,因为声称是好茶所以使用分量上格外克制。另一份有毒的茶是在一个小罐里,这份比较常喝,是为了让方永忠倒得更快,等人倒了,茶也喝完了,谈茵送的那盒便成了仅剩的唯一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