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护国夫人
第20章护国夫人
弗渝脸色不虞,伸手抓住她的手:“帝姬。”她一直表现的很温和,此刻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冷若冰霜。邵熙帝姬在她令人胆寒的目光下瑟缩了一下,随即不服气的吼道:“不过是碰了你的弓,好生小气。”
“邵熙帝姬。”熟悉的声音传来,抚慰了猛然的怒火,弗渝吐出一口浊气,把手松开。、
邵熙揉了揉手腕,看着突然出现的秦瑛凝,脸色不太好。没有人喜欢和自己争得父亲宠爱的人,尤其是这个人还并非她的兄弟姐妹。
“不许向父王告状。”邵熙帝姬瞪着秦瑛凝,像只气鼓鼓的河豚。
怎么一个两个都害怕瑛凝告状,前有长公主,后有邵熙帝姬,难不成这位秦小姐揽了监察司的工作?弗渝面容平静下来,此刻看着同样十分无奈的秦瑛凝,竟有些忍俊不禁。
知兵qi着,便知“严禁无箭放弦”的忌讳,空放弓弦极易毁坏弓箭,误伤他人,可能缩短弓的寿命。此弓在一众不凡的器械中被放置中央,可见主人的重视,弗渝生气不难理解。
“帝姬难道不知无箭放弦的忌讳吗?”秦瑛凝语气并不严厉,但邵熙帝姬神色委屈,说道:
“那你想怎么样?”
“请帝姬道歉。”
“你要我在这里向她道歉?”她看了一眼一同前来的贵女们,自觉被拂了面子。自从秦瑛凝的出现,一直窃窃私语的贵女们明显安静下来。帝姬和李弗渝的冲突转变为秦瑛凝和帝姬的对峙,她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吃瓜嗑瓜子,但看热闹的心情一点没少。
“或者如殿下常挂在嘴边的,期盼的那般,请陛下评判?”
“呸,谁期盼了。”在她如将军府前,两位哥哥就诸多嘱咐,不可与功臣之女发生冲突,原本就是她理亏,此刻秦瑛凝也站在李弗渝那边,招来皇家闲话,惹父皇不喜。
虽然她总是拿告状精的称呼挑衅秦瑛凝,但秦瑛凝如此正面回应并加以威胁却是破天荒,让她始料未及。
“抱歉。”邵熙帝姬不情不愿的道了歉,眼圈微红,不过是瞪的。
能让娇蛮的邵熙帝姬低头,只此一家了。弗渝没有多求,接受了道歉。
秦瑛凝面色一缓,神色温柔的走到帝姬身边,取出一只小瓷瓶,挑了一点膏药,涂抹在帝姬手腕。弗渝收了力道,此刻细嫩的手腕仍然红了一圈。
“殿下贵为帝姬,一言一行皆是皇家风范;此时知错能改,又无半点骄横之态;恢廓大度,有容人之心,颇有陛下风范,陛下想必会异常欣慰。”这番夸赞让邵熙帝姬彻底熄了火,手腕处沁凉舒服。这番话把她捧到了高处,又有劝她容人的警告,邵熙帝姬虽然骄横,但也并非不明是非,便顺着台阶下了。
在场众人都是人精,纷纷迎着秦瑛凝的言语,将帝姬和李弗渝夸了个遍。秦瑛凝又将话题自然地引到了别处,现场气氛轻松,颇为欢快。邵熙帝姬脸色微红,心中对秦瑛凝的敌意却减少很多。
李弗渝看着秦瑛凝游走在众女里柔韧有余的样子,不知为何有点脸热,默默地退出人群,看着那张弓发呆。
手里猛不防地被塞了个小棍,一股甜丝丝的香气飘过来,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糖莲花,楞道:“给我的?”
“嗯。”
“她们呢?”和上次一样,两个人悄悄地挤在没人的角落,两个本该主场的人却不见了踪影,一种陌生别扭的情绪甜滋滋的钻到心底。
“我打发走了,只看花,不看我吗?”
难怪这么安静,李弗渝转头看着托着下巴冲她笑的美人儿,苍白的面颊因害羞染上了血色,她有些生硬的转开话题:“想知道这弓的故事吗?”
瑛凝看着她粉嫩的耳廓,轻笑一声,点了点头。李弗渝这才舒了一口气开口道:“边陲之地被邶国占领已久,当初刚收回盉齐,百姓人心惶惶,失去了种田劳作的安稳日子,便多了一群凶恶的土匪。
时下,流兵和强盗建立了国中之国,初出茅庐的少年人奉命攻克土匪的堡垒。堡垒易守难攻,少年阅历不足,不曾想到救助的村民其实是土匪的眼线,整个村落,都是土匪的一员。少年奋力厮杀,他在战场上活下来,并不想死在自己的国土之内,还有一众跟随的兄弟们把性命交付给他。他不顾受伤,突破机关到土匪头子面前,却不知有人持着沾了毒的□□躲在暗处。
之前中的毒蒙蔽了他的无感,箭羽到后背时,突然被另一根箭矢从中间斩断,落在他身侧的柱子上,紧接着是第二支箭,对准了土匪头子的头颅。少年靠那股心底的意气撑着,一鼓作气啊,带兄弟们剿灭了剩余土匪,然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一位少女单膝下跪,请求加入军营,这便是暗中相助之人。少女自称父母死于土匪手下,自己被师傅相救,学成归来等待时机,看到剿匪的队伍,便悄悄潜入暗中相助。如今家仇得报,国恨未了,她独身一人毫无牵挂,只求用余生报效国家。
先有贞德太子妃,后有当时的宏肃皇后,祁国多骁勇女将,但平民女子入伍仍甚少见。少年禀告父亲,镖旗大将军命弓箭手与其比试,弓箭手败,少女邀请众人一同挑战,皆大获全胜,将军赏识人才,因此破例提拔,这把弓随主人征战沙场,直至身亡。”
这个故事有点长,瑛凝听得很认真,也猜出了故事中少年少女的身份。少年便是如今的上大将军,而少女则是牺牲的护国夫人,也就是李弗渝的阿娘。
李弗渝低头看着手中的糖人,喃喃道:“后面的故事想必你也知晓。当时阿娘被敌军包围,引爆了火yao,与敌军同归于尽,只在死人堆里找到这张弓。明明人都被火烧焦辨不清面容了,这弓依旧干净的和雪一样,你说奇怪不奇怪。
我和阿爷都不相信阿娘死了,总觉得她还活着。为祁国战死是她的心愿,可若连她这份心愿都被剥夺,她该多难过?”
李弗渝对上秦瑛凝的眼睛,淡漠的眼睛里隐约有水光。李弗渝没有说明的话是,如果护国夫人没有死,必然会想尽办法回到军营,可她没有办法做到,那便说明她被敌人软禁了。成了祁国的拖累,这是让她无法忍受的事情。
祁邶交战,如果李弗渝的猜想是真的,那么护国夫人无疑是个定时炸弹。邶国战败至今,邶国都老实沉默至今,这本身就很不寻常,秦瑛不得不慎重起来。
瑛凝不懂这份纯粹的亲情,她周旋在祁帝和尚书令之间,学会都是权谋猜忌,但她仍然在李弗渝看过来的时候,心脏狠狠地揪疼了一下,一向利索的舌头僵在口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然而弗渝突然笑了起来:“我会找到她的,助她达成心愿。”
如果事情真如同想象那般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如果她真的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拖累和筹码,那她会给她想要的牺牲。拯救一只被强横折断翅膀的鹰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它。
秦瑛凝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人,明明大多数时候都简单纯粹的可以一眼望到底,但有时候又复杂决绝到让她看不懂。或许,她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茫然只是一瞬的事情,瑛凝犹豫了一下,就抱住了李弗渝。丞相夫人是给过她唯一纯粹亲情的人,她是被无辜牵连到其中的人,致死都不知道自己并非她的亲生骨肉。那种温暖太久远了,她甚至记不清那妇人的样子,只记得每当她哭泣,就是这样被小心温柔的拥入怀中。丞相夫人的死,只可能是人为,秦瑛凝闭上眼睛,轻轻叹息一声,如同抚慰幼苗的春风。
猛地温香玉软入怀的李弗渝整个人都是呆滞的。发出了一连串我是谁?我在哪?我在看什么?的感叹,才拯救了手中随时可能掉到地上声明岌岌可危的糖人。
一种清冽的冷香萦绕在鼻间,让她晃了心神,一切白九畹的警告下生出的怀疑,全都软烂到了心底。试探的伸出胳膊揽住秦瑛凝,那种冷冽的香气更浓郁了,她只觉得鼻血上涌,立刻和秦瑛凝拉开了距离。
“怎么了?”秦瑛凝不明所以,完全没料到此刻李弗渝经受了多大的刺激。
李弗渝背过身大口的喘着气,讪讪地问:“你身上怎么那么香?”这句话出口,她简直想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咯嘣一声咬碎了糖莲花。
糖莲花:……我tm做错了什么?
眼见连连出糗,简直尴尬到无以挽回的地步,身后却传来噗嗤一笑:“你真有趣。”
李弗渝被那声音蛊惑,涨红着脸扭过去,跌落那双宛如秋水的眼眸中。秦瑛凝一字一顿的说:
“你送我一个故事,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神医在华禹小楼。”
李弗渝瞳孔一缩,脸上的红晕散去,恢复了淡漠的神色:“你果然都知道了。”她没有问秦瑛凝是怎么查到的,京城盘根错杂,自有自己的势力,而上次她与秦瑛凝落单,四周都有人暗中伏在四周,除了保护,想必还有监视。秦瑛凝和尚书令的关系也并非表面的和睦。秦瑛凝的秘密太多了,而有秘密,就不喜欢别人探究。
“我未曾瞒过你。”
李弗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的确,秦瑛凝在第一见面的时候就明确表明过自己会医术,第二次的按摩….自己的毒瞒不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