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陈年轶事
一条似圆似扁的巨石长长地伸出悬崖,斜刺苍天。这块巨石名为探海石,乃是泰山一景。石前摆着一张木案,案上置着一张焦尾琴,古色斑斓。一株碗口粗的蜡烛一吞一吐,映照着案后那白衣男子俊秀的面庞。
那男子手指纤长,从容调转弦轸,便弹便低声吟唱,正演奏着一曲《诗经》《齐风》中的曲目。
那男子琴音如行云流水,流畅自然。歌喉甚是悠扬婉转,唱道:
俟我于著乎而。
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琼华乎而。
俟我于庭乎而。
充耳以青乎而,尚之以琼莹乎而。
俟我于堂乎而。
充耳以黄乎而,尚之以琼英乎而。
在那男子前方,乌压压席地坐着一大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因天色晦暗,看不清他们相貌,也不知是参加论战大会的学士还是来峰上观景的游人。场地内鸦雀无声,听着那男子弹琴个个摇头晃脑,如痴如醉。
韩淮楚与娄敬,关君豪来到日观峰,看到这一幕,心中只想这弹琴的便是那音律国手师郊了。
那师郊的琴艺果然高卓,绝非只学了半年琴的韩淮楚能比。琴音传到耳间,余韵缭绕不绝。
韩淮楚还站在那里,那娄敬关君豪已经坐下。关君豪一拉韩淮楚袖子,说道:“韩大将军,快点找个地方坐下,别挡了老夫视线。”
韩淮楚微微一笑,转身就走。关君豪奇问:“将军不听师郊弹琴了么?”
“有什么好听的。”韩淮楚抛下一句让娄敬关君豪目瞪口呆的话,沿原路返回。
那师郊的演奏虽然好听,哪里比得上后世那些音乐大师弹奏钢琴?韩淮楚心中只想那师郊生在未来,充其量只能在音乐团体当一个伴奏的小角色。也是古代娱乐太过贫瘠,一个琴师竟会博得如此众多的fans。
回到那大院,婢女即安排一间屋子给他歇息。韩淮楚想起与安若素的约定,叮嘱那婢女,在寅时之前叫醒他。婢女应承了,韩淮楚便胡乱和衣睡下。
刚睡了一个时辰,忽听屋外院子开门之声。只听那婢女问道:“小姐你怎么这时候来了?”一女子低声问道:“韩信韩大将军可曾来此?”正是那大才女安若素的声音。
那婢女答道:“韩将军早已来了,正在熟睡。”
那安若素冷笑一声:“本小姐走了一夜的路,他倒是睡得安稳。快去把他叫醒。”
不用那婢女叫唤,韩淮楚一个骨碌已从榻上翻起,打开房门走出,笑呵呵道:“韩某在此,等候大小姐多时。”
只见那安若素已换了一身女儿装束,身着薄薄的翠衫,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蜂腰紧束,头上扎着堕马髻,脚上蹬了一双没过膝盖的鹿皮小蛮靴。红艳的脸庞被灯笼一照,端的是耀如春华,艳若桃李,看得韩淮楚眼前一亮。
“果然是倾国倾城风华绝代的美人!难怪那齐地的俊彦都要视她为偶像。”韩淮楚心中暗赞。
最奇怪的是,那安若素左手提着一口金属盾牌,又厚又重,足能遮掩两个大汉;右手拿着一根长矛,有一丈四尺。这些东东只有军营中才有,却不知她拿着这两样武器作甚。
那安若素秋波掠向韩淮楚,见他甲胄在身,眸子里现出一丝诧异:“韩将军睡觉也穿着戎装吗?”韩淮楚解释道:“本欲上日观峰观景,卸甲太过麻烦,就这么睡下了。”
“韩将军还要穿这戎装参加今日的论战大会么?”安若素又问。
“韩某乃兵家弟子,戎装正是吾之本色也。”韩淮楚泰然说道。
安若素“扑哧”就是一笑:“又不是上战场,干嘛要着盔甲?”她话语一转,目光柔柔地望着韩淮楚:“韩大将军穿上这戎装,更是英姿焕发,如人中龙凤。我喜欢!”
一个女儿家当面说出“我喜欢”三字,居然脸都不红,倒叫大男子一个的韩淮楚听得脸红耳赤。
“这小丫头看来是打定了主意吃定了我,也不管我心中怎么想。韩淮楚啊韩淮楚,这飞来的艳福看你怎么避开?”韩淮楚一时大晕。
“嗨,呆站在那里作甚?本小姐提着这盾走了一夜的山路,还不把这盾牌接过去?”安若素看着韩淮楚发呆的样子,娇声嗔道。
“遵命!”韩淮楚笑呵呵接过那厚重的铁盾,问道:“安小姐先前可是取这盾牌去的么?”
安若素星眸向他一横:“还不是为了咱们韩大将军能破那大三才剑阵,若素才遭的这份罪。我这胳膊都已提酸了呢。”
韩淮楚这才恍然大悟,问道:“安小姐可是说用这盾牌可以破阵?”
“还要加上这根长矛。那大三才剑阵攻击面极广,剑势涛涛不绝。只有用这盾牌才能化解掉那剑阵一半以上的攻势。一寸长,一分强,只有用长兵器才能伺机反击。”安若素侃侃说道。
韩淮楚闻言顿时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江湖中人用的兵器多是剑这般短兵器,不会像军营的将士那般提着沉重的盾牌行走江湖。遇到的对手也是用的短兵器,格斗时只看谁的功力深厚,招法精奇。可那三才剑阵是群殴的阵法,若还是仗着一柄剑去力拼二十七柄剑,一开始就陷入不利。
哪知道换一个思维,采用战场上最司空见惯的兵器--矛与盾,情况就截然不同。
“安小姐怎这般有见识,一下子就想出这办法来?”韩淮楚称赞道。
安若素脸上浮现一丝笑容,淡淡地说道:“我哪有这般见识,破这剑阵的方法是我师傅告诉我的。”
韩淮楚只听说安小姐武功乃是一异人所授,却不知她尊师究竟是何方高人?安若素既然不说,韩淮楚也不好追问。
再掂一掂手中盾牌,估计有六十来斤。这种沉重的盾牌,非寻常人能够提起,只有军中将佐才能施展得开,乃是专人定做。而那兵器坊卖的盾牌,只是藤盾,柳条盾两种,绝不可能有这般现成的金属盾出售。但藤盾柳条盾只能挡箭,若是遇到如圣剑门弟子那般江湖高手,一剑刺下,那盾牌不裂开才怪。
“安小姐这盾牌是从何处得来?”韩淮楚惑然问道。
安若素狡黠一笑,反问道:“深更半夜,你说小女子能到哪里去寻一口重盾?”
“不会是你去我汉军哨所偷来的吗?”韩淮楚一句话冲口而出。
在那山下泰安镇,设有一个哨所,有军丁五百与一位伍佰主宁颌镇守。那宁颌的兵器正好是一口重盾。韩淮楚一边说话,一边把那重盾翻过来,只见手环上镂着一字,正是那宁颌的姓氏。
“韩大将军不会治小女子潜入军营盗窃之罪吧?”安若素抬起一张俏脸,似笑非笑问道。
“靠!这小丫头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去汉军军营行窃,这可是要杀头的。”虽然她是为了自己,可韩淮楚身为镇守齐地的军政首席长官,也不能徇私包庇。韩淮楚张开大口楞在哪里,简直无话可说。
安若素看着他发呆的样子,扑哧一笑:“放心吧韩大将军,这是你那部下借给你的。他一听小女子来意,立即爽爽快快答应了。小女子读书明理,哪能知法犯法,给大将军为难。”
韩淮楚又被小丫头整蛊一回,望着安若素那天真浪漫的笑容,是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