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往事皆如梦一场
第194章往事皆如梦一场陆舒韵的一觉,睡的断断续续,却又十分冗长。
梦里,她见到了已经死去的娘亲,虽然她娘亲去世时候她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几乎连娘长什么模样都记不清楚了,可在梦里,第一眼瞧见她,便知道她是她娘。她被娘搂在怀里,暖暖的,温柔的,她抱着娘失声痛哭,像个在外边受了委屈回家找娘哭诉的孩子。
后来,爹爹来了,他还没有老,依旧是年轻时候英俊才气的模样,他从外边回来,捏了捏她的鼻尖,笑着问:“丫头,谁欺负你了?怎么哭成这样?”
他不问还好,一问,她哭的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为了我付出了这么多。她以为,那些年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挣扎,在拼命,却没想到,爹爹比她付出的更多,更痛苦。
爹爹怔楞了一下,摸着她的头:“傻孩子,你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呢?你也是被伤害的人,被伤害的人为什么要道歉呢?”
她想了许久,看见她爹笑了,身体如泡沫一般渐渐消散。
她还梦到了左岩,梦到他第一次被自己打的鼻青脸肿,掉了一颗门牙。他忽然一骨碌从地上坐起来,对她笑道:“余大姐,还是你厉害,我左岩以后要做的你的小弟,鞍前马后的照顾你。”
才说完话,他的胸口忽然多了一个大洞,鲜血往外涌,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能再跟着你了……”
她伸手去抓他,他也如爹爹一样不见了。
再后来,还梦到了王尧,他是一个小小的少年模样,是他们第一次相遇时的模样,消瘦,苍白,眼神里带着一丝丝羞怯与欢喜。
他主动牵上她的手,仰着头看她:“韵儿妹妹,我亲手为你做了一个最好看的帕子,绣的不好,你可别嫌弃我。”
她的手被那只小手攥着,感觉到掌心里的微凉和紧张的颤抖。
“韵儿妹妹,是不是我做错了事?你为何不理我?”少年王尧蹙起眉讨好似的道“韵儿,若是我做错了事惹了你不高兴,你便打我骂我,千万别不理我好不好?”
他把她的手抓起来狠狠地落在自己的脸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
她收回手,不肯再打。
王尧露出失望的神色,眼睛里泪光闪闪,几乎要哭出来:“是我做错了什么事,让你打我都没法原谅吗?”
她的心里又难过又复杂,只是摇头。
王尧定定地说:“韵儿,我要走了,你最后叫我一声王尧哥哥吧?”
他的身体一点点的变得透明,脸上的泪珠大滴大滴的往下滚,神情悲伤。
陆舒韵沉默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才低低地喊了一声:王尧……哥哥……
这一场梦,冗长的几乎把她的前半生回忆过一遍。每一个曾经出现在她生命之中的人,原本已经模糊不清的人,却清晰地出现在她的梦里,她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的世界。
景譞握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虽然两人交握的掌心里已经一片粘腻,全是她出的汗水。
她睡了很久很久,期间每隔一会便会醒来一次,有时候又像是陷入了梦魇,痛哭流涕,不停地梦呓,喊着不同的人的名字,大汗淋漓。
下人们不停地换水,景譞用帕子不断擦拭她的身子,衣裳换了一身又一身。
景譞叫下人去找了安神的熏香,又叫大夫开了安神汤,趁着她醒过来的一会喂下去,她这才安稳了不少。饶是如此,她在梦中也一直眉头紧锁,时不时梦呓几句。
在经历那一夜痛苦的回忆的第六日,她终于醒了,期间全靠着景譞硬灌下去的清粥吊命。她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大病,瘦了一大圈,憔悴的不成样子。
她方醒来,眼睛又是直勾勾地盯着床帐顶,不言不语。
景譞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没有发烧,这才安下心来:“丑丫头,你终于醒了?你想吃什么?我叫厨房去做。”
他以为她会继续像先前一样呆滞麻木,可这一次,她的眼睛第一时间就转向了他,干涩的声音有些难听:“我想看看我爹的东西。”
景譞叫下人们把煜王爷生前的东西都抱了进来,摆了满满一地。
陆舒韵看着那些东西,有些出神,半晌才说:“你们都出去吧。”
景譞和众人退出去,把门关上。
她爹是真的喜欢书,这些书,摞在一起有一面墙那么多,她翻着他的书,看着他在上面做的批注,木然的神情变得哀伤起来。
众多的书中有一口大箱子,箱子上边没有半点灰尘,像是时常有人擦拭一般。
她把箱子打开,里面堆满了她从小到大的玩具和她送给他的“礼物”。那些笨拙的女红帕子,明明那么难看,他却用一个小匣子小心地装着,那些年她玩过的一个几乎褪了色的蹴鞠,他还放着。还有她初学字时写的字帖,歪歪扭扭,他当宝一样,竟然还裱了两张出来。
看着这些东西,她忍不住笑出来,一笑,眼泪就往下掉,眼泪落在那歪歪扭扭的字上,字被氤氲开,模糊成一片。她把这些东西抱在胸口,压抑地低声哭泣。
破旧的小蹴鞠从她怀中滚落,掉在地上,她捡起来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一种轻微的沙沙响声,像是纸页摩擦的声响。她寻了蹴鞠已经破开的一个小孔朝里看,看见里面断裂的竹篾之间,有一个纸纸张卷成的小纸筒。
她用手把纸筒掏出来,原来是几张纸叠在一起卷成的。
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字,第一行便写着:“女儿韵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爹想必已然不在人世。”
陆舒韵心头一酸,连忙往下看。
这一切,都是我们生为皇家人的厄运。我们从未做错什么,却被人处处猜忌,皇上多疑,忌惮我与肖家老将军关系往来密切,肖家被灭满门之时,我已然知道日后我们再不能安心度日……
信上所说,与景譞所说大同小异,只是有一件事,与她所知的过往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