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朱若兰!你这两面三刀的黑心婆!给我出来!你身为侯府主母、嫡亲长嫂,却自作主张瞒着我给我男人纳妾?你的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吧!天底下有你这般越俎代庖的嫂子么!是当我还有我娘家都死绝了不成!”
万幸年前宋祈要在西郊三大营阅兵,手掌三大营的宁国公这两日便开始加紧操练,孟岩受他亲自点将,多日来与他在西郊大营同吃同住,并不在家。
莫氏这样大清早的冲撞过去,也只能遇见朱若兰一个。
清黛去时,正好听见她在朝晖堂的花厅里摔杯砸碗地叫骂,又大着肚子,边上的女使下人都不敢上前。
显然,朱若兰也并不打算理会她,闹了半天也只有莫氏一个,在气急败坏地唱独角戏。
远远瞧着她这般生龙活虎地折腾,跟在清黛身边的阿珠见状,想也不想就往里走,清黛的脚步顿了顿,略略思忖了下,还是把阿珠拉了回来。
“先去把欧阳大夫找来,以防万一。”
阿珠依言而去,清黛这才准备往朝晖堂里走。
“阿宝?”正好这时背后传来郑淑慎的声音,她顺势回头,却见三房夫妻两个一道急匆匆地朝她赶了几步。
到她面前时,郑淑慎便满脸歉疚地哽咽道,“都怪我不好,管不好下人,本就是叫她们去给你母亲早餐添样点心而已,谁知居然是这样一个沉不住气的,一股脑儿的竟全让你母亲知道了。真是对不住……”
清黛静静看着她,就像在看一只给鸡拜年的黄鼠狼,等她说完了话,又以同样虚以委蛇的态度,绽开笑颜:“下人不懂事罢了,太太不必内疚。”
说罢,她又与孟峒道了声安,便迅速转头进到了朝晖堂。
堂上的莫氏大约是骂得有些累了,刚刚坐定想要用茶,却发现满屋的茶盏都被自己砸了个稀碎。
无名火正要上头,抬眼便看到了清黛。
“阿宝?你也知道这些糟心事儿了?”
望着已经渐渐长大的女儿,莫氏的心底忽然充满了勇气,她一面说话,一面紧紧拉着清黛的手,“你别怕,只要你阿娘我还有一口气,便绝不会让那个孽障登堂入室,你的亲兄弟只会从阿娘的肚子里出来!”
这时清黛都还没说话,走在她后面的郑淑慎便抢着上前说道:
“弟妹你现在是双身子,再如何委屈生气也得先顾着肚子里的这个,别太着急了。二嫂子为着咱们这个家劳心劳力,偶尔犯个糊涂,存点私心也不是不能原谅的,况她一向极有分寸,想来定也有自己的考量和苦衷,咱们不妨都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好好的将这件事弄明白吧。”
“考量?苦衷?”
莫氏成功地又被她拱得大动肝火,脸红脖子粗地吼道,“她自己是只不下蛋的母鸡,没那儿女双全的命,便把主意打到了别人的肚皮上去!现在惹出祸害来了,又想装个病、死不认账?!这算哪门子的考量!哪门子的苦衷!”
清黛眼瞧着莫氏就要被带歪了,连忙把郑淑慎从她面前挤开,“阿娘,咱们不能光听别人的一面之词就认定二伯娘做过那些事儿,我倒觉得二伯娘不像那样的人。”
“哼,事到如今你怎么还在替她说话!这不正好你三伯在这儿,那就问问他,当初是不是他们一家子人都帮着你阿爹一起瞒着我把那个贱人养在了外头!那贱人这几年来的吃穿用度是不是出自侯府账上!
”莫氏的怒火却转而攻向跟进来的孟峒。
孟峒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道,“我们兄弟几个那时也不过是瞧着家里子嗣单薄,心中焦急,一合计就你男人最年轻力壮,谁知他又心疼你身子弱,不忍你再受妊娠之苦,这才想到从外间寻个好生养的帮忙生一个。
“本来说好去母留子,哪成想竟让七弟对那女子有了情谊,既不敢违背老爷子留下的铁律,又怕弟妹知道了要闹,这才求了家中帮忙偷偷看顾。”
莫氏越听越气,霍的一下站起身来,指着孟峒鼻子骂:“如此说来,倘若那母子俩今次不闹上门来,你们便打算瞒我一辈子?!更或者,等到那孽障长大,我年老色衰,再叫她们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逼着我履行嫡母的责任,硬生生吞下这碗夹生饭?!你们真当我莫姒月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么!”
孟峒那个火爆脾气瞬间也给点着了,跟她红着脸粗声粗气地对吼起来:“平常人家的男人纳妾睡通房,甚至狎姬养小星儿那都是家常便饭,只要不过分哪家婆娘敢知会一声?!偏到了你们柔夷人这里,我弟弟想要个知道疼人的伺候,想有个儿子养老送终便成了滔天大罪了!你这般恶妒,信不信我让我七弟这就休了你!”
“休啊!你当我就那么愿意做你们孟家的儿媳妇吗?你们若有本事,就让那死鬼休了我啊!”
莫氏给他气得头晕眼花,但嘴上依旧不肯认输,“但你们家也别忘了,要不是我们莫府帮衬,孟岸那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倔驴脾气焉能出头,你们孟家又哪来如今这舒坦日子!”
孟峒自知孟家在这事上确实理亏,但面子上绝对不能输,“我们孟家曾经再落魄,那也是中原京都正儿八经的侯爵府!岂是你一介蛮夷女子想羞辱就羞辱的!当年要不是出了那档子的事儿,你以为凭你们那样的门第能配得上我弟弟?!做梦!”
看着被怄得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大力喘着气的莫氏,清黛也不想再装客气了,她正要开口质问孟峒,没成想一直缩在里屋不肯出来的朱若兰,这时候竟然快步走了出来。
“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吵成这样!你们还要脸不要!”
只见她穿着身孔雀蓝的真丝披风,额上一根绣寿字蝙蝠纹的防风抹额,虽还是有些病殃殃的,但架势依旧摆在那里,一句话便让孟峒和莫氏都为之一愣。
孟峒素来对这个嫂嫂又敬又怕,半天也只敢一边坐下,一边小声嘀咕:“谁不要脸面谁自己心里清楚!挺着个大肚子在长嫂这儿跟个泼妇似的撒泼打滚,果真是蛮夷做派!”
“你这个家里最好吃懒做的败类米虫也好意思在这儿叫嚣?”莫氏可谁都不怕,立马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孟峒听了就像只被踩中尾巴的猫,当即又要跳起来和她再战三百回合,郑淑慎眼看不妙,忙把他摁住,“孟老三!你差不多得了!弟妹还有身子呢,气出个好歹来你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朱若兰这时也在薛妈妈的搀扶下坐到了中堂的主座上,一个眼神底下的人便立马上前来把莫氏刚才造出来的一地狼籍收拾了个干净,重新奉上新茶。
一边气定神闲地用手指轻敲着桌案,一边道,“七弟妹,老三媳妇说的没错,你如今是一个人担着两个人的命,可万万不能听了什么人的撺掇就动不动的脑子一昏,随便动怒。”
莫氏冷眼瞪着她,咬牙道:“你少在这里装淡静装贤良!我跟你的账还没算呢!”
“我朱若兰可以对天盟誓,这些天出的这些事,我不会比在座任何人知道的早,我不会比你们多。”
朱若兰不紧不慢地说着,看向莫氏的眼睛,“我原本想着待七弟妹闹够了,气消了再出来相见,倒还真没想到老三家也会过来。”
没等郑淑慎和孟峒解释原因,她便又接着说,“不过也好,省得我还要让人再去请,一来一回没得又折腾去了不少功夫。这些日子你们大哥外出公办,六房夫妇两个又在外间庄子上被狗皮官司缠得抽不开身,由此,家里知道内情的便只剩老三你了,这就同我们说说究竟怎么回事吧。”
孟峒别开眼睛,看向一个没有任何人的方向:“我知道的方才已全都说了,至于那何氏紧咬着不放,说嫂子你命人害她一事我真就一无所知了。但是,这些年从账目上划银子出去照顾何氏的不就是嫂子你么,你怎会对此什么都不知道呢?”
朱若兰斩钉截铁道:“你大哥从未对我说过何氏的事,我自然也从未专门划出账目照料她。”
莫氏却觉得她是死鸭子嘴硬,冷笑道:“要想知道有没有,干脆便把近几年的账目还有账房的几位先生都请过来,大家一块查,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这倒是个主意,但是二嫂子不会怪罪我们不信任您吧?”郑淑慎的话总是绵里藏针,刺在人心上,不痛不痒,但就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朱若兰果然皱了皱眉,语调渐冷:“身正不怕影子斜,去,把账房的人都叫进来。”
薛妈妈依言安排了两个机灵的小丫鬟去了,半个时辰不到,那些个账房先生,还有近几年的账目册子便都被带到了朝晖堂中。
为了公正起见,几个账房除了主人问话便只能站在一边,不能有只言片语。
朱若兰郑淑慎以及莫氏各遣一位自己身边得力可信且懂账目的老妈妈负责查审,其余人就都静静坐在一边,等待着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