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 南疆来了个黑心莲 - 子幸芽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183章

那是一个对清黛来说无比陌生的声音,夹杂着浓重的乡音,来意不明。

她下意识绷起神经,攥紧拳头,警惕地回头看去。

只见来者长着一张黝黑朴实的农人面庞,身材高大却有些弓腰驼背,身上是一件用好几块野兽皮子胡乱拼凑缝制的短袄,除此之外,浑身上下也只有腰间一把柴刀和背上半篓干柴再无一物,看起来并不具备任何威胁。

沈猎此时也回过了头,一边分辨来人的身份,一边不动声色地将清黛挡在身后。

可是看了好几眼,他还是记不起自己何时见过此人。

只能继续保持警觉,悄悄和清黛咬耳朵:“这人跟了我一路,我不认得是谁。”

门外那厮像是看懂了他二人的神情,不觉有些激动地一拍大腿,凑近两步,“悖∥沂翘牛啊!你小时候随你那个奶妈子住在我们村的时候,咱们两家就是邻居啊!你不记得我啦!”

“铁牛?”沈猎剑眉一拧,仿佛就要想起来了一般。

那个叫铁牛的樵夫赶忙趁热打铁,继续兴冲冲地凑上来道:“没错,就是我啊!方才在山上看你做陷阱抓兔子的样子我就觉得眼熟,一开始都没敢认哩!你说说,你之前不是让京城里那个什么什么侯的大官接回去享清福了么,怎么过了这么多年又回来了?还穿成这样,难道说城里的日子也不好过么?”

清黛狐疑地看了看眼前这个自来熟的乡下人,又看了看沈猎,终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仁兄不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你这小娘子怎么莫名其妙的?”李铁牛被她问得满脸诧异。

清黛转头又看向沉默不言的沈猎,也是一脸的疑惑不解。

沈猎方小声同她道:“李家村位于山林深处,村民出入多有不便,也甚少问及世事,大概还不知道我如今的身份。”

清黛微微一惊:“这么说,咱们昨夜误打误撞的,居然已经来到了你小时候住过的村落附近,你怎的都没认出来?”

“昨夜天黑,加上时隔多年不曾回来,我只觉四周地形有些熟悉,但确实没往这方面想,直到今晨看见那庙里的蜡像,还有我小时候在神龛上刻的痕迹才想了起来。”

他说着,还回头指了指身后老旧的神龛,扫开积尘的地方确有一个用刀子刻下的鬼脸。

刻痕不深,的确像是小孩子的手笔。

只是那鬼脸刻得实在滑稽,清黛瞧了一眼便忍俊不禁,着实也没想到他曾经竟也是个调皮淘气的捣蛋鬼。

她正想着调侃他两句,忽想起还有一个不知真假的李铁牛立在门边,忙又问道,“那这个人到底……”

“幼年我随李嬷嬷住在乡下,邻居家确实有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儿子叫李铁牛,只不过……”沈猎的口吻逐渐冷淡下去,半点老乡见老乡,量眼泪汪汪的热切都没有。

李铁牛站得离他们并不算远,沈猎说这话时也未刻意放低声音,他听了后不觉就脸红起来,嗫喏道:“悖那不都是小时候不懂事么,你这小子怎么还记仇呢!”

话到此处,不必言明清黛也能大致猜到不少。无非是当年的幼童顽劣无知,欺沈猎没有父母庇佑,曾拿他取乐玩笑,欺负作弄。

对于眼前的人,顿时提不起半分好感。

说话时虽然在笑,却也有些夹枪带棒,“李大哥倒是好眼力,隔了这么十几二十年,竟还能把人认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与我家相公多么亲厚呢。”

可惜像李铁牛这样憨实粗直的庄户人却压根没听出她言语间的讽刺之意,甚至还一味挠着头憨笑起来:“我同这小子哪里谈得上什么亲厚呀,只不过是他这皮相生得实在是好,我们村多少年也就他一个了,自然印象深刻些。不过听小娘子这口气,你们已经成亲了?”

沈猎早就发觉此人嘴上说着是来和自己相认,可其实一到此处眼睛便一直盯着清黛不放,这下更加不乐意了,语气颇为不善:“自然。”

闻言,李铁牛果然露出了大失所望的表情,却又很快振奋精神,“你走之后,我听人说你本是大官家的什么嫡子,是个名副其实的公子哥,那能嫁得起你的,自然也是戏文里千金小姐了,可你们怎么…怎么……呃,可是你家出什么变故了?”

清黛看了看她和沈猎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裳,想着本就是为了掩饰身份才刻意换了衣装,若是冒然将他们的真实身份告知,一来唯恐吓着人家,二来也不知道这个人究竟靠不靠谱,万一让他走漏了风声,再将那些杀手死士招惹过来的话对谁都是麻烦,遂便打消了说实话的念头。

转而随口瞎编道:“变故倒是没什么变故,只是我家相公可怜,又叫那杀千刀的沈家人构陷盗窃赶出来了而已。至于我,确也没那个命作什么千金小姐,不过是从小跟在相公身边,受他使唤的丫头罢了,如今他落了难,我舍不得他一个人在外孤苦伶仃,颠沛流离,便冒死从沈家逃了出来,一路跟着他,叫他收了房。”

她是越编越起劲,说着说着居然还真就把前因后果都理得通顺无比,叫外人听着也不自觉要感叹一句,“小娘子果真仗义。”

沈猎却只戏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神仿佛在说:那些戏班子不找你写本子实在是可惜了。

不过左右是暂时把人忽悠过去了,李铁牛咂舌叹罢,便又问:“也罢也罢,那种是非不分的地方纵使有天大的富贵,呆着也没意思,我瞧你们这架势,想是要回来住吧?正好,自打你那奶妈子蹬腿以后,你们那屋子便再没人去住了,这会儿虽破旧些,但你们收拾收拾应该能暂时住上几日,待年后开了春,我在叫上村里的人帮你们重新盖一间,就当是给小时候我们对你干的那些混蛋事赔罪了,你看如何?”

沈猎没有拒绝,也没有立刻答应,只是继续盯着清黛,想要先听她的意见。

她眼珠一转,在他耳边悄声问:“你们李家村离林阳庄有多远?”

他答:“快马加鞭,不用半天就能到。”

清黛旋即无声地一抚掌:“那正好,你不是想回去看李嬷嬷么?如今先到这儿了,不如就先去看完了李嬷嬷,给老人家上了坟,再赶去和明珠她们碰头也不迟呀。”

“可林阳庄上……”他却还是有些犹疑。

清黛道:“有明珠和南风在呢,再说左右也不过半天的功夫,想来应该不耽误事儿的。”

沈猎心下略略一盘算,也觉得她说得确实有理,当下便再没了异议,将李铁牛的提议应承下来。

稍稍休整过后,他二人便牵着马一路跟着李铁牛朝李家村的方向走去了。

李家村就在山的另一面,三个人沿着山路慢慢走,李铁牛又是个消停不住的,走了一路,也说了一路,叽叽喳喳的,几乎把李家村这些年的鸡毛蒜皮都念叨了一遍。

沈猎仍旧不怎么想搭理他,倒是清黛听着听着便听出了野趣,时不时还能与他攀谈两句。

待要下山来到李家村村口时,周遭环境已然从山林渐渐平整成了山谷平地,满是泥泞的乡间小道两侧便是大片大片的旱田,李铁牛更加来了兴致,指着那些田地便开始给清黛沈猎介绍:

“沈猎你还记不记得,原先这几块地都是村尾王大娘家的祖产,咱小时候可不最喜欢去她们家的地里翻红薯么!只可惜如今被隔壁庄子上那几个王八羔子闹的,满地都是菟丝花,别说红薯,连最好养活的芽菜根子都长不出来了!真是倒霉!”

清黛原本已经走得有些倦累了,正骑在马上被沈猎牵着打瞌睡,听到李铁牛说到这里,立时便又打起了精神:“隔壁庄子,可是……林阳庄?”

“嘿哟,弟媳妇知道的不少嘛!可不就是那狗屁林阳庄么!哼,你们是不知道,那庄子上几个杀千刀的庄头管事委实讨嫌,这些年见我们村儿的地好,水土养分足,几次三番想要出钱把地买走,偏又不肯正儿八经地出价讲价,非要拿猪狗都糊弄不住的贱价与我们商谈。

“我们不答应他们若是使人来打骂我们,强买强卖也就罢了,可偏偏这帮孙子就是不做人,非要来阴的,但凡不应他们的,他们便找机会悄悄往人家地里折腾些古里古怪的幺蛾子,闹的人家地里到处都是菟丝花,把人家正儿八经的庄稼都啃噬干净了,到最后半点收成都没有,最后只能老老实实地把地贱卖给那帮孙子,给他们交租子了!”

清黛听得直接从马背上坐了起来,皱眉道:“怎会这样,你们没去官府告他们么?”

李铁牛没好气地说道:“那庄子毕竟是皇帝老爷的,就算去告,县衙里那些狗官为了自己的乌纱帽,哪里又敢管呢?唉,只恨咱们村无能,这么多年也贡不出一个能读书的,就连写状子都得走几天几夜到外头的镇子上找那耳聋的老秀才帮忙,那老秀才胆子也小,哪里敢掺和这样的事,唉,可怜王大娘一把年纪,为了自家地里的事都病了好些日子了,而且啊,也不知道那帮孙子下一回要祸害的,会不会就是我家那几块小破地了,唉,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清黛沈猎闻言,不觉相视一望,心下不约而同地定了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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