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风起天阑
第285章风起天阑
火把绵延，熊熊火焰照亮了前方的路，所有将士都按照启耀川的吩咐严阵以待，他不允许任何人掉以轻心，前前后后都做了完全的准备，等百里影墨出现，两人一决雌雄，都只为实现心中那一抹执念。宁静的黑夜就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静得可怕。两人紧牵着的手藏于宽大的袖下，默契地噙着一抹淡淡笑意，只要有彼此在身边，这未知的未来，也安定了许多。
天将明未明时，轰轰马蹄声从不远处响起，万马奔腾澎湃，带来滚滚尘嚣。
是他来了，上官苏玺眺望远方。黑暗之中，一名男子身着战袍，披风随着马蹄扬起的风高高扬起，又没入黑暗中，起起落落，犹如人生无常难测。
无数黑影狂奔而来，马踏声响彻天际，惊破了宁静的夜。
城楼下，已有十万人马在等候，激起狂涌的血液，这才是男儿该有的场面，马革裹尸还，热血酬家国。
在看不见的黑暗里，每个人都涨红了脸，恨不得此刻就用磨利的刀锋挑了敌军的人，释放这男儿雄心壮志，立下军功，总有一天荣归故里。
百里影墨单枪匹马徐徐前进，两军对峙，他走到距离敌军还有近百米的地方，接着熊熊燃烧的火把，抬头一看，衣袂飘飘，时隔多年，他终于又看见了她。
不知过得可好？她怎么瘦了，是因为颠沛流离，还是心中忧愁？或许，都是吧。
从高高的城楼往下看，终于看到了多年未见的人，他变了，以往的冷酷面容变成了残暴不仁，满满的都是入骨的杀气。
只是，四目相对时，他仍会对着她笑。
人还是原来的人，只是不复当年情。
几十万人的场面也可以很寂静，因为，那关乎生死。
冷冽的风呼呼吹过两军之间的空地，扬起墨发，似乎在这一瞬间，时间定格了，看不见荣辱得失，看不见腥风血雨。
所有的人都只是政治上的牺牲品，可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把苏苏还我，退兵，互不相干。”
百里影墨冰冷的话语夹杂着些许风霜，令人哽咽不能语，可上官苏玺，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她漠然地看着他，有些事做了就要有准备的预料。
“你杀我子民，夺我城池，如今却想全身而退，可笑可叹。”
启耀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彼此眼里，对方都是渺小的，可再渺小，也有已经想要的东西。
所有理由都不过是借口，无法掩饰胸膛里那颗时刻在跳动的野心。
已长成翩翩少年的权儿站在启耀川的左侧，与他极为相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权儿总是要往启耀川身后站，像是在犹豫和等待什么。
百里影墨像是在为谁拖延时间，不住地往上喊话，“若不是你执意要我苏苏，又怎么会落得今日这个局面？”
接着，就听到启耀川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么遥远的距离都能听到，可见启耀川对这话有多么不屑。
“你当初怀揣着什么狼子野心，已经是路人皆知，苏苏也是你亲手送的，她不过是你下的一颗棋子，你怎么还好意思将这话说出口？”
百里影墨下意识望向上官苏玺的的方向，只可惜始终太遥远，看不真切。
百里影墨没再出声，而是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似有穿透灵魂的魔力，城楼上的启耀川身体一震，身后又传来叮一声响，像是利物击中刀剑的声音。
启耀川额头冒出冷汗，就是这堪堪一回头，心中既惊又怒。
上官苏玄的玉佩落在了地上，正是他身后不到指甲盖大小的地方，再迟一些，他此刻就是冰冷的尸体。
待看清了执短剑的人，心头倒吸一口凉气，居然是未满十五岁的权儿。
他手里的短剑已经断成了两半，漆黑的剑柄像是要融入这黑暗之中，无声无息。
他低头沉默不语，握着剑柄的手分外用力，比他刚刚行动刺杀父皇时，还要狰狞几分。
城楼上竟然沉寂了，没有皇上的命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拿刀剑防备地站在权儿左右身侧，以防他再有什么心思。
没想到，连自己的孩子也不可靠。想起小时他将他抱在怀里哄睡的时候，他害怕睡不着硬要拉自己陪睡的时候，启耀川落下泪来，这就是报应吗？他那样视江山为重，枉顾一切生灵，也不顾百姓流离失所，所以权儿都学了个透彻吗？
他感到心惊肉跳，曾日夜相伴的人，如果他早要下手，自己还能站在这儿吗？启耀川越想越后怕，脊梁骨冒出丝丝凉气，这还是那个纯真无邪的孩子吗？
上官苏玺低头俯视扬起微笑的百里影墨，似有那么一点奸诈残忍，她面无表情，不曾动容，只觉得启耀川很是可怜，他曾将权儿当作接班人，苦心孤诣地指导，没想到落下这样一个局面。
怪不得百里影墨如此有把握，原来是暗中策反了权儿这个原本单纯孩子，是不断地灌输他权力的斗争吧。能想到的，也只会跟他说权力的好处，扭曲事实迫使他要及早下手，弑君杀父扭曲成保护自己以及被瞒在湖里的玉奴。
那一刻，当启耀川看到权儿时，心都碎了。那可是他唯一的孩子，要是让玉奴知道了，该怎样死去活来？
启耀川声音哽咽，颤颤巍巍地指着权儿，“你……”
权儿面对这变故，丢下剑掩面而泣，迅速离开，将士即刻分出一队人马去将太子捆了丢在角落里让人看守，启耀川只能默认这个做法，他除了是一个父亲外，还是个皇帝，所做的一切，必须为整个国家考虑。
在国家面前，太子的生死，是大事也可以是小事。
说得好听时，整个天下都是他的，说得不好时，他是整个天下的。
城楼上已然乱作一团，启耀川再无心恋战，只好速战速决，可军心已乱如散沙，未明的方向让他们不知作何抉择。
机会就这样稍纵即逝。
百里影墨见目的达到了，大喊一声，“动手！”
趁机登上城楼，展开大肆杀戮，城楼一时之间哀嚎遍野，跟着百里影墨的人几乎都是经历过一次次血腥的洗礼，一遇敌人就杀红了眼。
他们还有一线生机，能回国都还有一切。而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回去，国破，妻离子散，战死沙场才是他们该有的气魄。哪个男儿不曾想建功立业，热血洒家国？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哪有后退之理？生死抉择，没空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