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最是凉薄意

第146章最是凉薄意

世人皆言，膝下承欢，儿孙满堂是这世上最美的光景，可是有没有人说过，失去孩子的女人要怎么熬过这灼心的痛？

林雨蝶呆楞地摸着自己的小腹不言不语，落泪千行也换不回孩子的性命。雪儿看得她这样更是心疼，走到她床边，扶她躺下，又替她盖好了被子，“娘娘，夜里露重寒凉，你是受不得的。”

林雨蝶任由她摆布，此刻就是杀了她，也不会有半点反抗。

雪儿看得她这样，也不好离开，就去烧了热水，拧干了一旁的白绸布，轻轻覆在她额头上。

这样温暖的热气，终于唤醒林雨蝶的神识，她猛地起身，拉开被子就要往门外走，雪儿赶紧按住她，道：“娘娘快躺下，要些什么，婢子去拿就是了。”

林雨蝶摇摇头，“本宫还没见过孩子呢，要去见一眼才好，你别拦着。”

雪儿鼻子一酸，差点要哭出来。

林雨蝶那越加消瘦的身子根本没力气拉开挡住她的雪儿，甚至拉不开她的手。

“你快放开本宫，没听见孩儿在呼唤本宫快去看他吗？”

雪儿再也忍不住，落下几滴泪，娘娘几近神智失常，若再这样下去，这一辈子也好不了。

“娘娘，就节哀吧，孩子已经……已经没了……”

林雨蝶猛然一惊，一巴掌打得雪儿脑袋嗡嗡响，鲜红的掌印如刀刻在俏嫩的小脸上，极为鲜明。

然后突然想起，紧紧抱着头，身形痛苦地扭曲，双膝咚一声跪倒在地，衣衫褴褛，墨发乱糟糟，惊如疯婆子。

“都是我的错！”

又狠狠扯住万千发丝，不知半点疼痛，只蹙紧眉头，紧闭双眼，五官尽极大的努力似簇拥花心，挤在了一起，悲伤得哭不出来。

雪儿用尽全身拉开她的手，却被她一手推开，“走开！都走开！”

雪儿挣扎着爬起来，抹去嘴角的血痕，却也不怪她，娘娘已经够可怜了。

雪儿又站在床边，林雨蝶见她还没走，就歇斯底里地去推她，声嘶力竭大喊大哭道：“你怎么还不走！快滚！难道你也是想将我笑个透彻吗？”

雪儿任她推搡，末了，才咬牙抱住她，也随着她一起哭道：“娘娘，节哀啊，这不是你的错，一点也不是。”

林雨蝶没再挣扎，只抬起血丝纵横的脸，无比凄楚地问道：“那是谁的错？”

雪儿看着她红肿的眼，心酸得堵塞，无从回答，只抱住了她不语。

娘娘太苦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要遭这样的罪？

见林雨蝶平静了，雪儿才小心翼翼地道：“雪儿给你洗洗脸好吧？”

林雨蝶不出声，她就自作主张地拿来了铜盆，加了些许热水。

半晌，她才意识到，怎么从头到尾，都只有雪儿一人？

这些粗重的活，不应该是她做的。

不多时，雪儿就拿着白绸布，将她粘在脸上的几缕青丝别在一旁，轻柔地洗去脸上的秽物。

雪儿欲走时，林雨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却发现原本嫩滑的小手多了许多茧子，心下一凉，就问道：“其他人呢？怎要你做这些事？”

雪儿看看娘娘那双悲痛的眼，万般犹豫，良久，才叹了一声，道：“自从娘娘失了孩子后，宫里的人多势利啊，这不，都走完了。”

剩下的，基本也当这个皇后不存在了。

林雨蝶一下子就愣住了，这样的事，是她一辈子都没有想过的，她原以为她会得到他的心，就算不能只一双人，那独宠也好啊，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对她这么残忍。

以往的恩爱难道通通都是假的吗？可要真是假的，又需要做戏给谁看？

林雨蝶头疼欲裂，伸出手按住头，将将就要倒下。雪儿一下子慌了神，双手捏住林雨蝶的肩膀，不让她做傻事。

“娘娘不怕，皇上以前赏赐的东西珍贵，也够咱俩生活无忧了。”

林雨蝶又哭出声来，对比刚才，却是压抑了很多。

她心下委屈，这些年她日夜期盼着他，每一天能看到他就成了她最大的快乐，到头来得到了什么？

她固然有错，可这一切都太过残忍了。

她失去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孩子，是她生活的全部希望啊！

林雨蝶哭出血泪来。

可，为她心疼，为她擦拭眼泪的，也只有雪儿。

好不容易哄娘娘睡下了，雪儿躺在地上松了一口气，看着周围那被她打碎得七零八落的瓷片、玉杯、玉玛瑙，又怕她起身时会不小心扎到，不敢耽搁，顾不得自身火烧般灼痛的脸颊，起身拿了扫帚清理。

扫着扫着，眼帘下突现鹿皮黄靴，雪儿抬头一看，见是百里影墨只身一人，半天反应不过来，她原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再踏入这里。

百里影墨见这婢子只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由得轻咳了几声，吐出熏人的酒味。

他喝了酒，醉了月光初起时。眼里有着浓浓的困倦与疲惫。

这不是她能看透的，雪儿无比惊喜，赶忙丢下扫帚，跑到林雨蝶身边，大喜道：“娘娘，皇上来了。”

林雨蝶睁开双眼，在烛火的照耀下，映出飞扬的神采。

他终于来了，她渴望在他宽厚的胸膛里汲取温暖，他一定还是爱自己的，只是暂时受不了这刺激罢。

林雨蝶欣喜若狂，他还未曾抛弃自己。

看着她枯瘦如柴的身子，毫无平日里的秀美精致，他踉跄着走进至湘阁，倚靠在门边，眼里有着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