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星历8176年8月12日的课堂上，阳光透过舷窗在地理课本的星图上投下光斑。安语禾正用红笔标注暗影星的农业区分布，忽然听见光脑发出轻微的震动提示。屏幕上跳出母亲的名字，这让她有些诧异——安若菀很少在上课时间联系她。
“到教学楼门口来，司机在等你。”安若菀的声音压得很低，背景里能听到翻动纸张的沙沙声，“给老师请个假，我们要去你大姑姑家。”
挂掉通讯时，地理老师正在讲解启明星的大气成分：“……这个新开发星球的氧气含量是地球的1.2倍，非常适合人类居住……”安语禾急匆匆写了和老师请假，书包也没背就往楼下跑。校门口的悬浮车已经启动了能量护盾，司机老周正倚着车门看光脑新闻，屏幕上“启明星”三个字一闪而过。
“安女士她们已经先过去了。”老周为她拉开车门，车内冷气带着淡淡的松木香——这是商景然最喜欢的车载香氛。安语禾蜷在后座，看着青禾城的街景缓缓后退，住宅区的阳台上晾晒着星麦纤维制成的衣物，街角的自动贩卖机正吐出冰镇的酸梅汤，一切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车子在安语棠居住的楼下停下。这栋灰蓝色的建筑外墙上爬满了常春藤，三楼的阳台上摆着几盆水纹草，叶片上的纹路在风中轻轻晃动。安若菀站在单元门口，三个丈夫正帮她把一个藤编箱搬出来，里面装着整整齐齐的补给。
“来了。”安若菀摸了摸小女儿的头发，指尖带着星麦粉的粗糙感——早上她一定在厨房烤了能量饼干，“进去吧，你姑姑在收拾东西。”
客厅的全息投影正播放着星际新闻，画面里记者站在暗影星的太空港，身后是排队登船的运输舰：“……暗影星已启动战略支援状态，首批物资将于今日抵达启明星，目前两星球间的航线仍保持畅通……”安语棠坐在沙发边缘擦枪，粒子匕首的锋芒在灯光下忽明忽暗，她的军靴旁摆着个打开的行军包，里面露出半截能量恢复药剂的包装。
“小禾来了。”安语棠擡头时，嘴角习惯性地扬起，大姑姑却没像往常那样伸手揉她的头发。她的制服领口别着枚新的徽章，安语禾认出那是华夏舰队的军衔标识，去年在纪念展上见过同款。
安若菀把藤编箱推到姐姐面前，箱底露出块叠成方形的手帕，上面绣着白菊图案：“妈亲手绣的平安符，缝在制服内衬里了。”她转身往厨房走，“我热了星麦粥，你多少喝一点。”
商景然打开光脑调出星图，手指在启明星的位置敲了敲：“我们监测站接到通知，这几天可能会有能量波动，你们在空间跃迁时记得……”话没说完就被安语棠打断：“妹婿，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她把擦好的枪放进枪套，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安语禾的哥哥安辞宴突然碰了碰她的手肘，示意她看阳台。那里的水纹草不知何时被换了位置，叶片的朝向恰好组成暗影星的防御坐标——这是安家孩子从小玩的密码游戏。她刚要开口询问，就被母亲叫去帮忙端粥碗，瓷碗碰到桌面的轻响里，藏着谁都没说出口的紧张。
离开公寓时，安语棠站在楼道口挥手。她的军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绣着白菊的袖口在阳光下闪了闪。安若菀突然拽住姐姐的手腕，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一定……一定平安回来。”
悬浮车驶离军官公寓后，安语禾终于忍不住问：“姑姑要去很远的地方吗？”温庭洲正在光脑上回复工作消息，闻言顿了顿：“她要去执行任务。”慕清弦则打开儿童频道，试图用星际动画转移她的注意力，但屏幕上突然插播的紧急新闻让他迅速按下了暂停键。
新闻画面里，启明星的天空出现了一道紫色裂缝，记者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虫族通过未知方式突破了外层防御，启明星已宣布启明星进入最高战备等级……”安若菀立刻捂住小女儿的眼睛，指尖却在微微发抖。
回到家时，暮色已经漫过青禾城的能量防护罩。安语禾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光脑屏幕上弹出的新闻标题越来越密集：“新型虫族具备空间跳跃能力”“暗影星启动紧急状态”“华夏舰队征兵处排起长队”。她点开一张虫族的全息影像，那些漆黑的生物正用尾部触须编织能量网，触须尖端的幽蓝光芒让她想起大姑姑制服上的徽章。
晚饭时，安若菀做了星麦馒头，却没像往常那样给孩子们讲笑话。商景然的通讯器响了三次，每次他都走到阳台去接，回来时眉头就皱得更紧些。“妈今天又把水纹草浇多了。”安若菀突然提起祖母，“明天我们回去看看她，顺便把新烤的饼干带过去。”
安语禾扒拉着碗里的蔬菜沙拉，突然说：“新闻里说虫族能撕开空间。”慕清弦放下筷子，往她碗里夹了块星麦馒头：“舰队有最好的防御系统。”
夜深时，安语禾听见父母在客厅说话。温庭洲的声音很轻：“监测站显示虫洞还在扩大。”安若菀的回应被水杯碰撞声淹没，隐约能听见“大姐”“空间屏障”这样的字眼。
第二天的历史课上，李萌萌的光脑突然发出提示音。全班人的目光都集中过去时，她慌忙按灭屏幕，脸颊涨得通红：“我爸……我爸说启明星的战斗很激烈。”后排的男生们立刻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我哥在星际舰队后勤，他说新型虫族数量超过十万。”
“暗影星的防御系统已经启动了，我妈昨晚加班到凌晨。”
周子昂调出星图投影，用红笔在启明星周围画了个圈：“这里的空间坐标很不稳定，虫族可能是利用了引力异常带。”他的手指顿了顿，“我爸的研究所说，这种集体共振产生的虫洞，比传统空间裂缝难封锁三倍。”
安语禾望着窗外掠过的战机编队，它们的尾迹在天空划出白色弧线，像一道道愈合的伤口。她想起大姑姑行军包里的能量补给药剂，想起母亲藏在制服里的平安符，突然明白那些新闻里的数字和术语背后，是无数个像安语棠这样的人——她们把牵挂叠进背包，把嘱托缝进袖口，然后转身走向战场。
课间操时，广播里播放的音乐突然被打断。校长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近期星际局势紧张，学校将增设空间防御基础课程……”安语禾的光脑震动了一下，是安若菀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祖母安清绾坐在庭院里，正给水纹草浇水，叶片上的露珠在阳光下亮得像星星。
放学的铃声响起时，夕阳正把教学楼染成金红色。安语禾背着书包往校门口走，听见低年级的学生在讨论虫族的外形，他们的声音里带着好奇，像在说某种新奇的星际生物。她忽然想起昨晚查到的新闻，最后一张配图是启明星的夜空，无数蓝色光点在黑暗中闪烁——后来才知道，那是空间异能者构筑的防御屏障。
“安语禾！”李萌萌追上来，手里攥着张星际舰队的征兵海报，“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也要上战场？”安语禾看着海报上“守护家园”四个烫金大字，突然想起安语棠擦枪时的侧脸，她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像在守护某个不能说的秘密。
悬浮车穿过暮色中的青禾城，安语禾趴在车窗上数着路灯。当车子经过安语棠住的公寓楼时，她看见三楼的阳台空了，只有那盆水纹草还在风中轻轻摇晃，叶片上的纹路像极了某种神秘的密码，等待着主人回来解读。
回到家时，安若菀正在厨房烤饼干，星麦粉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商景然的光脑屏幕上，启明星的虫洞报道正实时跟进，慕清弦在旁边标注着空间坐标，温庭洲则在整理给祖母的药箱。安语禾走进厨房，帮母亲把烤好的饼干装进铁盒，金属盒子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像在诉说着某个关于等待的约定。
“明天去看你阿婆的时候，把这个带给她。”安若菀把一块印着白菊图案的饼干放进女儿手里，“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安语禾咬了一口饼干，星麦的清甜在舌尖散开，她仿佛看见大姑姑背着行军包走进星港的背影，军靴踩在金属地板上的声响，像一句无声的承诺。
夜色渐深，青禾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安语禾坐在书桌前，搜索关于启明星的信息。笔记本的空白处，她用铅笔轻轻画了株水纹草，叶片上的纹路一笔一划，像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把牵挂和思念都网在里面，等待着远方的人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