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芍药忘了吧
第44章芍药忘了吧
傍晚六点半。
盛和小区外,天空一片昏黄，靠近落日的地方带着一抹红。晚风轻轻吹起抽条的杨柳。这个时间，居民本来应该已经吃完饭，在小区里几个人楼下遛弯。
但是现在……
顾洛看着人群聚集得越来越多,愁眉不展地叹气。他感觉自己像是眼前被吊着胡萝卜的驴,他能在现场坚持这么久完全靠最后喻灯那一针强心剂。
就在他深吸了第九次气,换上满面笑容,正准备跟走过来讨个说法的人模狗样的物业经理斗智斗勇、舌战群儒的时候,身后的楼突然轰隆一声巨响。
刺眼的白光从他眼角划过，整个盛和小区亮如白昼。
那一刹那,窃窃私语的人群全部安静,爆炸的热浪好像划过皮肤,耳边隐隐有人声哭嚎,但他们茫然地擡头，眼前的楼栋安静非常，没有热浪也没有浓烟。
人群似乎被无边的悲伤裹挟，一口气堵在喉咙口,直直安静了两三秒。直到楼栋里再次出现人影。
两个修长的人影从楼栋中走出来，喻灯走在前面，微微往后偏头,好像在确定身后人跟上来了没有。
盛湙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快步跟了上去。两人的通魂咒还没断，盛湙的识海安静地像一片湖水。
即使在这样嘈杂的人声中,喻灯也莫名感觉太安静了,安静得他有点不适应。于是他自顾自接了刚才在楼里的话题，他在心底问了一句：“你生辰是不是快到了？”
盛湙擡起眼睛，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意味深长地用心音道：“嗯，五月十四，你捡我那天。师兄是想给我过生辰么？”
“我在的时候，哪年没给你过？”喻灯笑了两声，笑完声音又低下来。
盛湙看着他背影，莫名觉得他看着外面热热闹闹的人群，有那么几分落寞。他心尖被掐一下，心想，他师兄远没有他想象得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接着他便听见喻灯在心底问，“我不在的时候，你生辰是怎么过的？”
盛湙意简言赅：“不过。”
“嗯？”
“来特战署之后过了一两次，除了那一两次，再没过过生辰了。”盛湙听见他师兄的疑问，又补充了一句。
他进特战署的姓名，年龄，乃至家庭背景的资料，全部都是伪造的。那年填写资料的时候，他本来想随便填写一个日期，但是阴差阳错，抑或是他从心底里就认定了那天是他的生辰，还是填了上去。
盛湙不像柳舒那样爱凑热闹，也不像他那样过生日提前一个月就天天在嘴边念叨。来特战署第一年，没人知道他生日。还是第二年柳舒整理档案的时候，才知道盛湙的年龄和生辰。
生日那天，他纠集了几个人，带着小酒来了盛湙家。结果进门看见盛湙待在书房里画画，他执着朱笔，正给画卷上的人细细描上袖摆。
在那样一间盛满昏黄日落的书房里，他拿着毛病，画了许多那个人的画像，怎么都觉得不满意。
落日余晖的最后一刻光晕打在喻灯身上，就连发丝都发着光。盛湙在他身后，完全隐没在门洞的黑暗里。
“他们怎么给你过的？”喻灯又问。
“没怎么过，几个人在家里吃顿饭，吃完还要我把他们扛下楼。”盛湙说着说着，突然噤了声。他意识到这个场景实在和那天的混乱场面太像了，几乎是下意识的，那天喻灯把他压在床上，亲他额头的画面直接从脑子里蹦了出来。
喻灯：“……”
两人中间沉寂两秒，明明喧闹的人群就站在不远处，氛围却好像隔了一个世纪。沉默，昏黄，安静，就连隐秘连接着两人心音的通魂咒在此刻也沉寂下来。
没人解释，也没人质问。
良久之后，盛湙终于挨不下去：“师兄，那天不是……”他能感觉到他师兄身形都僵了，正绞尽脑汁地找补回去，脑子里突然蜂鸣一声。
啪！
像是被人拔了电话线，他和喻灯的通魂咒直接断了。
喻灯是强行把通魂咒切断的，这种反噬极其强大，识海骤起波澜，掀起了许多年以来他从未想到过的细节。太阳穴一鼓一鼓地疼，他在滔天的识海中闭上眼睛。
盛湙自然知道强行切断通魂咒的反噬，他慌乱地擡眼看他师兄，只看见喻灯只是脚步稍微停顿一下，脊背依旧挺拔，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开口，扔下最后一句话。
“那天喝醉了酒，行为放浪了点，干的不是什么好事。”喻灯的声音听不出来一丝波澜，甚至带了点冷嘲。
然后他说：“忘了吧。”
“……”
盛湙脚步骤然停住，他站在一片阴影中间，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片刻后，他脸上换上张扬的笑，吊儿郎当地从门洞里走出去。
顾洛看见胡萝卜终于出来，接着抱上去卖惨，物业经理一把把他拽住，半是惊恐半是好奇地问：“这楼里真出事了？”
“不是早就告诉你们了，要不然会把你们拦在这不让进？”顾洛想把手抽出来，奈何眼前这大腹便便的经理力气还挺大，眼看胡萝卜就要上车，他随口找了个理由，“历史遗留问题，多了不方便说，安抚下民众，我们这就走。”
物业经理好像懂了什么，冲他一笑：“懂了，炸弹是吧。放心，兄弟。一个字都不会传出去。”
你懂个屁。
顾洛心里说了一句，心里又莫名感谢最后那一声爆炸声，要不然还真不到今天怎么收场。
他正打算走，又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这房子还有空的没？给我留一套。”
物业经理一愣：“有啊，怎么了？”
“房价跌到3000以下通知我来买。”他说着，往物业经理胸口拍了一张写着电话的纸条。
拍完，神清气爽地走了。
盛和家园虽然是老小区，但因为处在寸土寸金的老城区，房价一直居高不下。如今出了这么档子事，房价砍半都算是轻的。
经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差点没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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