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 我所行之地 - 栎椋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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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长安城的花尽数绽开,日子一天一天朝着暮春走去。沈逸掀开车帘,让街上吵嚷的人声透进来一些。“小侯爷,歌楼到了。”

他懒懒应下声,自然换了一身绛红的新衣。春日头一次赴宴,他下车瞧了一眼眼熟的老鸨,任她将自己引到楼上的厢房内。

歌楼内也换了一遍熏香,再加之美人青丝,簪得新开的牡丹等物,纵使琴音靡靡,眼瞧见的时候还是新鲜一瞬,乐得一番装出来的雅致。

沈逸先作揖回了礼,才擡眼看过隐约熟悉的面容,大概都是在上朝时站在一处的同僚。他入了上座,颔首应过几声小侯爷。

侍女多穿了嫩绿的薄衫,将春意披在身上往盏中不徐不急倒着清酒。淡淡的酒香飘出来,沈逸止住了对方越来越贴近的动作带笑先尝了酒。

“就算他来……我也是要喝的,你不认得我,也该认得柳家吧?”一道声音响在耳边,他看向出声处,果然瞥到了自己不能再熟悉的人。

柳千山今日和他倒是撞色,穿了同色的绛袍,依旧是那副馋酒的样子。人并未来齐,所以只有厢房外的奏乐,柳千山却是已经快倒完了半瓶清酒。

沈逸想,柳千山好像还和昨日一般,偏爱喝醉,一醉就要闹得满座不得安宁。正准备移开视线时,却对上了柳千山投来的目光。

他顿住了一瞬,从外祖去陇西开始,自己和柳千山就没再见过面,中间辗转多事,就连书信投帖一律不曾往来。

至于初春加冠,柳千山比自己是要早上一些时日的。沈逸已经记不清自己加冠之时,柳宗正有没有在宾客之列了。

现如今意外再见,想出声打过招呼也只觉口舌滞涩。他不知道柳千山取了何字,料想柳千山看自己也是一般。

何况,何况沈逸还记得很清楚。他们最后一次喝酒,陇西打仗的消息是柳千山先说与他听的。那时他醉得快要扑倒在地上,口中唤着要沈逸救他,翻来覆去便是不想做官,不想死之类的话。

沈逸先敛了眸,柳千山似乎没能如愿。纵使柳家再娇惯,他也免不得进到朝堂之中。柳千山……正安在治粟内史手下,甚至不比自己挂着闲职。

可柳千山分明又是遂了愿的。单单是在自己面前耍了一回酒疯,柳千山终归没有去陇西的机会,也再没有必要去陇西走一趟了。

关于陇西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那些旧事也该一并勾销。

只是他的心中还梗着一股气,又十分清楚这无关柳千山的事,就算那日柳千山说尽了醉话,都是当真不了的。

沈逸还没能理清自己的心绪,只是偏开了视线,不再看向柳千山那边,也刻意不再去听那边的动静。

好在柳千山似乎已经开始醉了,嘴里又开始说些胡话。周围围着有求于他的人,或恭维着,或有逗乐的,还有些劝酒的。

窗外的鸟啼响得清脆,席间却开始了新的一阵喧哗,沈逸跟着看过去便瞧见对方一身白衫,唯有蔽膝配了玄色银线绣出些风骨来——薛珩一人站在中间,唇边挂着浅笑一一受下旁人行礼。

“小侯爷。”清冽的嗓音念出名号,沈逸对上他那双平静的眸子,兀自先弯了眉眼,“原是从之设宴。”

薛珩向来都同卫宸一起赴宴,如今却是一人独自来。他思索着其中关窍,耳边仔细听旁人贺喜薛珩高升。

薛珩依次和人对饮而过,还未动筷酒水便下了大半,直到无人再提敬酒一事。

沈逸没去凑这一遭热闹,只是默然盯着薛珩立在主座之上。他又有些不确定了,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这样的一个人。

卫谦羽不知为何不同薛珩一道,今日也终究没有赶来。歌喉婉转伴着窗外的一阵阵莺啼,舞姬均是薄纱宽袖,就好像是哪个纨绔子弟请了身边的人来,寻欢作乐。

沈逸为自己添着酒,他们连恭维都是和往日说与自己听的一样,换了几个字恭贺着薛珩乔迁,升官和加俸。

他轻摇了摇头,了然几乎无人还时刻在意着他。沈逸尝过盏中的清酒,新酿出来的酒少了几分后味,现如今,他不必再行戒酒了。

大概是太久没能碰酒,他滚了滚喉结,却觉得歌楼中的酒少了几分涩意,足够呛喉的涩意。

曲终舞毕,围在薛珩周围的人才尽数散开了。沈逸再擡头看他的时候,却先对上了薛珩的目光,这才发觉出薛从之怕是已经瞧了自己许久。

他学着周围人方才的样子起身朝薛珩念了祝词,不等薛珩有什么反应先自己喝完了那杯酒落座。

如果他方才没有读错意思的话,薛珩同卫家的关系淡下来,自然该先笼络自己的势力。今日宴请的却都是些世家子弟,大部分都只是挂了闲职,就是不知想暗中收拢薛从之的都是谁的人了。

沈逸勾起笑来,靠在软椅上欣赏着新一轮的歌舞。有沈骞在,放到从前,薛从之总不会想着将视线先投向沈家。

现如今自己也成了局中人,愈发理不清楚其中纠缠的利害是非。但他清楚的事是,自己不仅仅是小侯爷,不论薛珩最终想做什么,自己手里终归还有外祖临终前留下的信物。

长安城里已经没有了将军府,但霍家并非说散就能散的。

相比沈骞,他还是更喜爱薛从之的性子。那大殿之上,他跪下谢恩的样子能有几分真心呢?沈逸暗自在心中猜测着。

薛珩的身上有种和他们终究不同的风骨,而霍家才倒,沈骞近来不敢有什么动作。能留下自己,薛从之也会省下很多事。

无论他要什么,只要于霍家,只要于沈婠和霍氏,没什么危险就好。

夕阳落在了城西,侍女提着油灯放在桌旁重新照亮厢房。哄闹一场,随着醉倒的柳千山被相熟的人带回去之后,来赴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宴中宾客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从别处传来的曲调勾转清丽。沈逸倒尽了瓶中最后的半杯酒,“从之今夜还有别约?”

薛珩挪位坐在他的正对面,似乎丝毫不在意有没有剩下酒,“并无他约,倒是小侯爷静坐此间,疏于宴乐。”

沈逸抿了一口酒液,就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接下话来,“我还记得,初次宴时,从之的一句醉话”,他回忆起当时情境,笑得萧索。

“今日不同往日,今人不似故人,”沈逸念起这句话,直直看向薛珩,“我不问你为何来,也不问你从何来。”

他用气音将词句念得极轻,几乎要和上那些笙箫琴乐,“只要无碍于我之所念,你薛从之要做的事,也可以是我沈自行要做的事。”

他喝完了盏中仅剩的酒,起身去看薛珩是何反应。油灯照亮了彼此的面容,沈逸先听见了薛珩的轻笑。

那声轻笑就响在他耳边一般,薛珩瞧了他许久,他便任由薛珩瞧着。

薛珩也起身凑近在他耳边答了方才的话,“成人之美不算易事,也不算难事。”

温热的吐息还萦着,沈逸撑住了桌角,指尖攥紧都几乎要压抑不住内心的惊骇,当然那也是他不曾设想的欢喜。

“不过都要看小侯爷愿意等到几时?”他又退回去,坐在桌旁继续补充着方才的话。

沈逸闭了闭眼,良久才能开口说出话来,“故人归时,无论春秋,不计年岁。”他看清楚了薛珩的面容,也看清楚了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

他从小便不精棋艺,如今有落子解困的地方,早晚都是握不住手中的棋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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