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黑暗
燕京城内阴霾的天空终于露出了一缕曙光，金无羡将事先准备好的伞打开，遮住裸露在外的皮肤。这时，叶如修从大殿内缓缓走出。
两人站在乾陵大殿前，目光落向前方，似因感知到妖心的震动，全燕京城的妖兽都冲了过来，但没有一头冲过了广场，所有妖兽皆在冲到一半时，如火焚灰烬，飘飘扬扬散去。
并非是叶如修动的手，此番妖兽之所以能在神州存活，皆是因为那头大妖，而如今大妖的妖心在燕境乾陵大殿内出了问题，这些低等妖兽自然难逃灭亡。
妖气黑云逐渐散去，露出了原本的天空，但天空上仍有许多暗云。
“如何？”金无羡问道。
叶如修摇了摇头，说道：“我总觉得太简单了，有些不真实，但这些妖兽也的确在灭亡。先再等等，看最后有没有什么发生。”
金无羡没有异议。
两人坐在乾陵大殿前，身前一张矮桌。
这矮桌便是当年梁奇迎秦山和陈见时让人放在此处的，后来，一直没有动过，倒是放在上面的酒没了。
伴随着一道道妖兽的怒吼，天上的妖气黑云也在加速退散，原本的天空中，时而乍现如许电芒，但雷声之威，却是被兽吼盖住。
如今燕京城除了这两名人类而外，便只剩下妖族，但妖族也即将灭亡，所以，到最后，这么一座繁华的城市，也将沦为荒凉空城，今后数千年，也将寸草不生。
在妖气黑云逐渐散开的同时，天上也落下了雨，在如此秋末之际，润泽燕京大地，可是什么也唤不醒。
但，似在慰藉死去的百万亡魂。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叶如修忽而说道。
金无羡偏头看了一眼少年的侧颜，问道：“何事？”
“当年离开医馆去寻找三名不凡之人事，我们在江州城南城之外，点燃了一支香，当时的香烟指明两处地方，安雅城以及燕京城，也许那次出现两个地点并非巧合，若是我们能先去安雅城找到梁奇，之后的这一切，想必都不会发生。”
金无羡想了想，他之前也通过各种人打听过中原的事，尤其是梁奇和秦女，因为在平常不过的世道之中，这两人实在太过特殊。
安雅城周边的小村，几乎是全中原最普通的村落，尤其是梁奇居住的汉村。
而燕京城，虽为燕国王城，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能人异士，大多都是燕王花重金请来搞一些花里胡哨的人，能干实事的人，几乎就没有。
燕国之所以能挺立如此之久，一切原因皆在秦府，以及附属于大唐的这一地位。
但偏生梁奇和秦以禾便就生于这等平凡之地，所以令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金无羡拉低伞檐遮住容颜，说道：“叶如修，你知不知道，你做出的这个抉择，拯救了他们两人，梁奇自小便怀有拥政一国的宏愿，但无奈，汉村里的人始终瞧不起他，甚至于，就连他的妻子和丈母娘，也将之当成是好吃懒做的畜牲，至于秦以禾，她的情况你应该清楚，若是放任下去，不出二十岁，必然会对生活无望，从而自尽，自此，秦女流传于后世的便真就只剩画了。”
是的，若是叶如修当年真的率先去找到了梁奇，固然他最后会阻止梁奇接触引灵叶，但梁奇会永远呆在那个村子里，什么时候被饿死了也不知道，抱着满腔宏愿与畜牲争食，然后饿死。
至于秦以禾，只怕是会在松香镇被那名小混混骗去青楼，虽说会被秦山在几个月后找到并救回，顺手再灭了青楼和那名小混混，但一两年之后，秦以禾将自尽是无可争议的事实，这些人的结果皆是如此，也只能如此。
秦山的毒得不到化解，一年之后死亡，燕国失去了秦山这个主心骨，灭亡也是迟早的事。
“但事实上，并不止如此，因你而‘真正’得救的人，还有很多……你选择了站在不凡这一边，梁奇、秦以禾……我们皆是曾得到上天宠爱，并被玩腻了的东西。”
“如今死的只有梁奇一人，但的确了了他的宏愿，总比与畜牲争食时死在汉村要好很多。燕京被灭之后，有人在燕王宫中找到一本事册，那是梁奇在任期间写的，他在册中写道‘我一生之中最为敬重的人是魏丞相，但实际上，我也才刚刚开始敬重，可事实却是，我得利用这名我敬重的人，我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当年，便是魏丞相上谏，才令得燕王下令去汉村召来梁奇。”
叶如修忽然转头看着身旁的男子，问道：“金无羡，那你呢？”
“我？”金无羡诧异。
“你知道的，当初你找我协助你的借口实在太烂了。”叶如修说道。
金无羡愣了愣后，笑道：“呵哈哈，我说，我到这里来，是专门杀你的，你信么？”
那个大雨磅礴的地方，有人曾对他说，‘再杀他一次……’
于是，他来到了这个世界，不知如何回去，也不知，玖儿那些人后来的情况，但想来，好不到哪里去。
叶如修沉吟少许后，说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吧。”
金无羡并不诧异，他说道：“柳凡告诉你的？”
叶如修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件事，他说道：“你说话的语气，与我之前在小镇上遇上的两个人很像，他们也提到过电器之类的东西。”
闻言，金无羡突然愣了愣，他蹙眉看着叶如修，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
叶如修继续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什么时候有那么多仇家了，跨越世界都要派人来杀我，听江泽说，要想去你们那个世界，只需往南走，但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似乎无法抵达。”
金无羡思绪转动十分迅速，故而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调整情绪，他缓了口气，道：“你好像并不太在意那些想要杀死你的人。”
叶如修耸了耸肩，说道：“肯定在意啊，但在意了也没什么用，因为，那些人是肯定距今多少年之后的人了，毕竟我这二十年来，还真没跟谁有深仇大恨。”
“你是说，未来的人，要来杀你？！”金无羡大感诧异，这实在匪夷所思。
“曾经出过所谓的时之神明，能随意纵横古今，未来出现这样的人，也不是不可能。”叶如修点了点头，说道：“想必，在未来有某个人得到了时间之权，而我还是那个人的敌人？呵呵，看来到时候的我还是蛮厉害的。”
金无羡无语道：“这是能够自豪的地方么？有点危机感好不好。”
叶如修撇了撇嘴角，道：“普通人年到暮年就会死掉，我也没见他们还在孩提时期的时候就杞人忧天啊！师傅他曾经还告诉过我，在未来我会被张道明斩杀，但我总不至于现在就默默等死吧。”
言及此处，忽然，天地间似有什么波动了一下。
叶如修忽然站了起来，眺望远方，闭眼片刻后，凝重道：“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此时，燕京城内的妖兽都消失了，而上空的妖气黑云也已散去。
但在他目光所及的天际，仍凝聚着浓浓的妖气黑云，且能看得出，那些妖气黑云还在向燕京城靠拢过来，似要将燕京城重新笼罩。
燕京城的大雨，也在逐渐变弱。
“大妖还没死？！”金无羡惊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