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武僧
“阿弥陀佛！”站在方杰面前的知客僧看上去应该不到三十岁，外形消瘦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见过大师。”
“施主当真心诚，请随小僧来吧。”
在知客僧的带领下，方杰脱了蓑衣沿着回廊一路穿过前院进了正殿，接下来不外就是上香礼佛诵经磕头，知客僧完成自己的任务离开了，换上了一个年长的和尚继续接待方杰，或许是看在他给出两块碎银的香油钱份上，这位老和尚脸上的笑容始终不断，感觉简直就是训练有素。
“其实那也不完全是香油钱吧，还得谢谢你们这些慈悲为怀的出家人，否则我那个朋友肯定已经死了。”
“哦？施主你说的可是那位被我们带回来治疗，最后无奈截去左手之人？”
“是了，能不能劳烦大师带我去见他。”
“这个是没问题的。”老和尚慈祥一笑，虚引带路。
方杰跟着老和尚在庙中左拐右转，心中暗暗为报国寺的规模吃惊，大明对于佛教其实不是很友好，然而报国寺仍旧能够达到这种规模，的确是不容易。更让方杰惊讶的还是一路上碰上的那些和尚，其中尽然不乏身形魁梧、气势逼人之辈，若不是剃了光头穿着僧衣，换身盔甲怕是比林石破那种军户更像军人，或者说是武者。
“难不成报国寺其实跟少林寺一样，养着武僧？唔，看来还得小心谨慎些才是。”
“那位施主便在里间了。”
大和尚在一间厢房门口站定，向方杰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后就敲开房门，方杰听到二狗子那熟悉的嗓音，神情不由得有些紧张。在他心中始终认为二狗子失去左手跟他有着莫大的干系。
“啊，你”
看到方杰忽然出现，原本神情平淡的二狗子，也忽然间激动起来，老和尚连忙上去安抚，同时也来回打量方杰跟二狗子的表情，最终确定两人是友非敌后，又叮嘱了二狗子几句便离开了。
方杰转身关上房门，重新回到二狗子床边，面色苍白胡须拉茬的二狗子也挣扎着靠床头坐起来，神情激动，“鸟头怎么样了？他们说鸟头被关在军营之中，究竟是怎么回事？林石破呢，那个胆小鬼怎么没有来？”
“你先不要着急，有什么事情我们慢慢说，让我先看看你的手。”
看得出这些天二狗子过的很不好，他不仅整个人消瘦了许多，脸色异常难看，就连眼珠子都给人一种快要凸出眼眶的感觉，看来重伤加上重病，的确是差点要了二狗子的性命。其实算起来二狗子也的确命大，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来说，情况危急到那种程度，别说十个当中一个，恐怕就是一百个当中也未必有一个能够活转来，二狗子仅仅只是齐肘丢了一只左手，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少了一只手而已。”
虽然二狗子已经竭力让自己表现的平静，可是在说出这句话后他还是忍不住流出眼泪来。他是个军户，少了一只胳膊虽然可以名正言顺的“退伍”，可他一个普通军户一旦离开了军队，将来吃什么，喝什么？
更不用说他还有个老娘，这件事情林石破并没有告诉方杰，二狗子的老娘就住在距离漳州城不远的一个小村子里，除了二狗子每个月送回去的一些生活用品之外，老太太还要靠自己辛苦劳作刨食。
像二狗子这样差点就有上顿没下顿的军户，如今在大明治下可谓是比比皆知，开国时朱重八定下的那些规矩早已经被军队里的蛀虫们啃的千疮百孔，绝大多数普通军户早几十年就已经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试问，这样的生存状态，又有几个人愿意去为国家拼命呢？所以大明中晚期，地方卫所军队战斗力低下不是没有原因的。
看着二狗子那包裹起来的胳膊肘，方杰眼眶顿时又红了，他不敢伸手去触摸，更不敢出言安慰，大家都是男人，都不喜欢接受别人的怜悯。
“这个仇咱们迟早要报的！对了，这里住的可还习惯？既然我已经来了，你也不用继续住在这里，连点肉食都吃不上，你的身体怎么恢复的好？”
“其实那些和尚挺好的，虽然没有肉食但至少馒头稀饭管饱，平时可没有这种好日子啊。”二狗子咧嘴在笑，可方杰心中却难过的想哭，仅仅是管饱就已经很幸福了么？或许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还不知道，有种毛病叫做“挑食”吧。
如果鸟头不是还在军营大牢里，方杰肯定会现在就会带着二狗子马上离开报国寺，且不说这里的僧人能不能好好照顾二狗子，光是在营养这方面就完全不能满足二狗子身体恢复的需要。
可在鸟头没有救出来之前，将二狗子带走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要是有个什么万一那后果可能是不堪设想。
所以当二狗子提出先解决鸟头的问题这个要求之后，方杰考虑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他们应该是把鸟头当成逃兵来对待，假如泉州卫这边一口咬定的话，鸟头肯定活不了。”
“这么严重？”方杰有些不敢相信，不过想想“逃兵”这个罪名即便是在和平年代的后世也非常的严重也就释然了，“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去抢！”
“抢？”二狗子皱起眉头，神情变得异常凝重，“以漳州卫营地的戒备程度来说，你想将鸟头抢出来，恐怕很难。”
因为二狗子不知道青云的存在，仅仅只是判断方杰的战斗力，他是不认为方杰有这种实力的。
“应该不会太难的。”
“可就算你能成功的将鸟头抢出来，却未必是帮了他。”二狗子并没有因为方杰的信心就松懈，仍旧是在摇头。
“为啥？你是说担心鸟头成为朝廷通缉犯？”
“那是肯定的。关键是他的军户身份也就没有了.好在鸟头孤家寡人一个，倒是遭了，也不知道林石破有没有给我证明啊，要是万一”因为受伤的缘故，二狗子一直都没去想过自己，这会儿被话赶话的说起来，他也有被当成逃兵的可能。
“这个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方杰笑着安慰二狗子道：“林石破回去之后已经帮你和鸟头报备了，只不过泉州卫这边咬着鸟头不放而已，你倒是没有问题的。”
“可就算我回去也不能再进行伍了。”二狗子脸上先是一喜，随后瞥了眼自己的断手，又无比哀伤的低下了头。
“事不宜迟，这边就暂时委屈你一阵子，等我先去把鸟头弄出来。”
“放心吧，我在这里过的挺好。”二狗子咬紧牙关冲着方杰点了点头。
外面的大雨还在继续，方杰临走的时候又添了二两银子的香油钱，他倒是表现的很大方，让包括老和尚在内每个僧人都对他笑脸相迎，可谁能知道他此时此刻已经是个空心大佬，口袋里再也掏不出哪怕一个铜板来。
幸亏僧人留他吃了一顿斋饭，否则他还要饿着肚子返回客栈，找到田间石龟才有的吃。说起来报国寺的僧人也的确不错，在问清楚方杰后竟然还记得给院墙外小亭子里的青云给送去一份斋饭。
下午大雨仍旧在继续，方杰走出寺庙，手中还多了一把伞。
“报国寺送的。”
“是高价买的吧？”青云一脸了然，虽然她是个假尼姑，但也曾经到许多尼姑庵里挂过单，那些套路她可是门清。
“这个报国寺，好像不简单啊。”方杰笑笑，几两银子他并不在意，报国寺在关键时刻对二狗子伸出援手对于方杰来说这已经是无法用金银来衡量，区区几两银子算什么。
“你也看出来了？”
青云果然也不去纠结几两银子，还不够买草药呢。
“难道说报国寺也有武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