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百零五章
“篱汀久闻将军大名,今日终能得以一见,心中喜不自胜,故而冒昧上前,欲以此诚敬将军一杯,还望将军莫要嫌弃。”年轻人双手举着酒杯送到裴烨面前。清柔低缓的声音传入耳畔,裴烨下意识抬眸,便见一容貌艳丽的少年站在自己身侧,却是未曾见过的模样:“你是?”
“家父乃是吏部侍郎。”面对这只在传言中听说过的男子,篱汀心下有些紧张,但面上仍旧是那副清朗柔和的模样,端的是翩翩公子,仪态端方。
“原是孙大人家的公子。”裴烨定神想了想,知道他指是谁,便伸手接过对方手中银盏,却是放到手边桌上,并未饮下。
倒不是他生性敏[gǎn]多疑,况且这种场合,明目张胆给自己的酒水下药,只怕不是傻了就是活腻了,之所以没动那酒,只是因为他已经有了醉意,若再喝下去,一旦发生什么事情,应付起来就会比较麻烦。
篱汀见他将酒放在一旁,眼中有些失落,正想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这时候司徒雪从对面走来:“清渊,子卿那边有些事情寻你,你过来一趟。”
裴烨对着仍旧站在那里的年轻人点了点头:“失陪了。”接着便欲起身,篱清一看急了,下意识上前一步,却不想就这么踩到了衣摆,直直朝前扑去。
裴烨伸手欲扶,然而被酒液麻.痹的身子有些迟缓,慢了一拍的结果就是被少年扑了个满怀。
篱汀低呼一声,慌乱的要从裴烨身上站起来,手忙脚乱之下又再次踩到了衣摆,重新跌了下去。
“小心点。”这种被人侵入安全范围的感觉让裴烨不由蹙了蹙眉,他利落的从蒲团上坐起身来,然后松开了扶住篱汀的手,转身朝着司徒雪那边走去。
篱汀看着裴烨缓步离开的背影,面上惊慌羞涩一扫而空,唇间却勾出一抹弯弯的弧度,转而被夜色掩映无踪。
“那人是谁?”晏江引紧紧握着手中磐龙金盏,目光落在篱汀佼美的侧面上。
小福子想了想,记不起这年轻人来历,便道:“奴才看着面生的很,想必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陛下若想知道,奴才这就去问问。”
“嗯,”晏江引摆了摆手,“去吧。”
“嗻。”小福子行了个礼,让手底下的小太监上来伺候,自己则朝着殿下走去。
那边孙止扬正与潘肃说话,见篱汀回来了,压低声音问道:“事情如何了?”
篱汀微微点了点头:“裴将军对孩儿似乎无甚兴趣,故而孩儿……父亲尽可放心,如今我们只需静待时机,届时药性发作,再见机行事便可。”
他方才去敬酒的时候,佯装摔倒,然后将沾在衣间的药粉过到了裴烨身上,那东西药性缓慢,也没什么味道,不容易被察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药物会慢慢挥发,造成醉酒的假象。
裴烨从容家席位那边回来,见长宁正懒懒的趴在桌上,露出的侧面一片绯红,这孩子只怕是趁着自己离开的空挡偷饮了不少。
“长宁,醒醒。”裴烨伸手拍了拍长宁面颊,低声唤道。
长宁嘴里无意识的发出几声咕哝,偏了偏头,睡得更沉了,也幸而他酒品还好,若不然在这样的场合,要闹出点什么就不好了。
吩咐随侍将长宁送出宫,裴烨突然觉得头脑有些发胀,便打算去园子里吹吹风。
循着记忆中的路,他走到宫中偏僻的林荫路上,靠在一棵树的树干上微微仰着头,任由冬天的凉风从自己身上拂过,思绪终于清明些许。
“殿内宴席正酣,太傅大人为何独自跑来此处?”清泠好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裴烨下意识看去,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
夜色下看不清来人的容貌,可是裴烨只消一眼便认出对方来:“陛下。”
晏江引走到裴烨身边,抬眼看了看他,却见男子清冷的双眼中露出少见的迷离,低低问道:“你喝醉了吗?”
裴烨如实道:“今日宴上酒水凛冽醇香,味道甚好,不由便多饮了几杯。”
晏江引摸了摸手中的青玉小坛:“朕得了两坛佳酿,本还念着与太傅同饮一番,现下看来,太傅只怕不能再饮了。”
裴烨隐约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失落,没多想便道:“既是佳酿,多饮几杯也无妨,若陛下不弃,臣便陪陛下小酌一番。”
晏江引双眼亮了一下,继而在怀中摸了摸,掏出两个青瓷酒盏,率先倒了一杯递到裴烨面前。
裴烨看到他的动作,心中不由有些好笑,都是坐拥江山的帝王了,怎么还像长不大的一般。
伸手接过玉杯,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幽幽花香伴随着酒香扑鼻而来,是他不曾见过的味道。
晏江引定定的看着裴烨,双眼之中隐含着期待:“你尝尝看。”
裴烨轻轻抿了一下,入口时淡雅,过舌醇馥幽郁,尾净余长。
酒非烈酒,然而回味无穷,裴烨忍不住喟叹一声“好酒!”继而仰头一饮而尽。晏江引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心情瞬间明朗不少,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下去。
裴烨轻呼了口气,说道:“这酒从前倒不曾见过。”
“你喜欢吗?”晏江引问。
裴烨如实点了点头,又饮了一杯。
晏江引低低道:“你喜欢的话,今后还给你酿。”
“什么?”一阵啸风拂过来,吹散了少年轻如呢喃的尾音,裴烨有些没听清,便下意识追问了句。
晏江引扯唇笑了笑:“没什么。”
一小坛壶清酒还未见底,福公公便已带着宫人寻了过来,说是宴上出了点事情,请他速速过去。
两人之间难得有这样的相处机会,晏江引显然有些不愿,摆了摆手道:“不是大事的话,先让恭亲王处理着,朕现在不想回去。”
裴烨见福公公面露难色,便道:“陛下还是去看看吧。”
晏江引见裴烨面色有些不好,开口道:“你还好吗?朕让人给你煮些醒酒汤吧。”
“不必了,”裴烨摆了摆手:“臣无碍,时辰不早,也是该回府了。”
晏江引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半晌,却终究什么也没说,两人之间弄成如今的境地,再说多了也不过是徒增难堪罢了。
等看不到晏江引的身影了,裴烨终于有些支撑不住,身子一软滑了下去,一波一波的热浪拍上他的的脑海,眼前的景象具都模糊的只剩一个虚影,身体深处传来的异样终于让他觉出不对。
强撑意志思索了一番宫宴至今发生的事情,却想不到自己是哪里着了人家的道,宴上的酒水都是经过严格检查的,而且他们用的是银杯,即便有毒也会立马看出来,至于桌上那些珍馐美味,他更是未曾尝过,除却这些,便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