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一辈子
桌上摆放着散发着香味的几道小菜，一盘树椒土豆丝，炒的橙黄，树椒的味道在空气里飘着。一盘豆芽炒蒜苗，豆芽和蒜苗都是吴冬薇自己用小盆子发的，冬天里拿出来吃是再好不过。一盘子鸡蛋摊的香气四溢，在加上荡漾着油花儿的小鸡炖粉条，一看就好吃。
拉开凳子坐下，大春赞叹的看了一眼吴冬薇。
吴冬薇正拿着分着碗筷，小脸上还荡漾着一丝笑意。
真是个厉害的姑娘，烧得一手好菜，模样也俊俏，性格也不娇气。
大春对这个姑娘也总是有种懵懵懂懂的感觉。可是碍于自己和她之间的差距，大春还是把这种不恰当的感觉压了下去，很多时候人要自知，这个道理，大春从小就懂。
可有时候，脑袋里面想的清清楚楚，换到心里，就不是这么一回事，总想对这个姑娘靠近一点儿，再靠近一点儿。
“大春哥，你快吃，我炖小鸡可香了。”吴冬薇拿起筷子，在盆里挑出一个鸡大腿，想也没想的放进大春的碗里。
随后又把另一个鸡腿夹进了吴师傅的碗里，“爹，给你。”
吴师傅一笑，象征性的咬了一口，随后又夹回给了吴冬薇。这年月，能吃一顿小鸡炖粉条，也是十分不易了。
吴冬薇吃着饭，抬起头，大眼睛一闪一闪：“你们猜刚才我出门听说啥了？”
吴师傅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大春接话道：“刚才你回来就要说，结果打岔打过去了。”
“我看见酱菜厂的邹建业了。”吴冬薇绘声绘色的讲着，“邹建业他哥，邹建国，听说当了酱菜厂的厂长呢。一家逢人就说，家里祖坟冒青烟了出了建国这么一个有出息的。”
大春一寻思，刚才来送原木的人也说自己姓邹，酱菜厂的。难道就是他？
“听说他家里托了关系在挺远的地方收木头，要做寿材，走了好几家都没人敢接这活。”吴冬薇啃着鸡头，手指上都是油。
“为啥不敢接活？”大春有点不明白。
“还能因为啥，他家的这人不行呗。听粮店的大嫂说，那时候他家过来买粮，拿走的是上等小米，谁知道转身回家就给送回粮店了，说是小米不好。大嫂一看，他送回来的根本就不是刚才拿走的。嫂子想要个说法，谁知道那家人就来粮店胡搅蛮缠，非说粮店以次充好，要坏了粮店的名声，大嫂子只能哑巴吃黄连，认了。”
“吴师傅，刚才……”大春听了吴冬薇的话，不免的有些担心今天送原木的人就是那个邹家的无赖。
“不担心，没什么。他们再泼皮也不至于在一口棺材上做文章。不怕晦气么。”吴师傅说着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大春看吴师傅喝，也跟着喝了一口，烧刀子的冲劲太大，大春喝了多次，还是不习惯。
大春见吴师傅泰然自若，也跟着放心下来。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吴冬薇下午还有课，吃完了饭，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走了。
看着吴冬薇走了，吴师傅这才放下了酒杯，看了一眼大春，打开了话匣子。
“我其实不愿意在冬薇面前说这件事，但是大春，关于你婶子的事情啊，是我这辈子的一块心病。”吴师傅没有吃菜，又回到了刚才的那种状态。
“吴师傅，我婶子到底是咋的了？”大春知道吴师傅这是拿他当成了自己人，所以也没见外，下意识的说道。
“说来话长啊，大春，我们那个年代不兴自由恋爱，都是父母包办。可是我和你婶子，却是偷偷相爱了。唉，她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我就是一个家道中落的穷木匠，可是她不但没有嫌弃，还义无反顾的跟我离开了家乡。”
吴师傅渐渐地陷入了回忆，他眼睛里闪出与平时不相同的光晕，那些相知相爱相护扶持走下去的日子……一晃已经是很多年的事情了。
正所谓事实常有八九不如人意，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难过的坎儿，吴师傅的坎儿，就是吴婶子。
“吴师傅在家吗？给您找了点活，快来帮忙啊。”这声音听上去比较数熟稔，应该是邻居家的大婶。
“咱爷俩想唠会嗑还真是不容易，不过也行，咱爷俩搁一块，还挺合财。”吴师傅打趣说道，随后轻叹了一口气。
大春知道，吴师傅想要说说自己憋在心里的事，有多不容易。
有些人受了伤，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自己的难过还有委屈。可有些人，宁可把悲伤和痛苦留给自己，也不愿对人袒露分毫。
大春的身边，后者居多，爷爷的隐忍和坚强；吴师傅的落寞和孤独；当然还有自己，大春也不愿向人流露出自己的脆弱，毕竟，他记得一句话：你选择懦弱，便没人替你坚强。
跟在吴师傅后边开到前屋，邻居齐大婶笑呵呵的对吴师傅说道：“大兄弟，那个，我家闺女赶上正月出嫁，想做两口箱子，咱不求雕龙画凤，但也得拿的出手，这不是我想来想去，还是要求你呀……”
齐大婶话说的敞亮，人也风风火火，家里家外也是一把好手。
吴师傅也跟着客套起来：“什么求不求的，咱们邻居这么多年，两口箱子而已，这事我包了。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大兄弟，那这事可就拜托给你啦，木料啥的俺也不会选，你是咱们自己人。就你说的算了。”齐大婶笑盈盈的从兜里抓出一包用红纸包好的杂瓣糖，放在桌子上，“大兄弟，这个给冬薇丫头的，到那天还得让冬薇过去给我闺女坐福啊！”话说完，齐大婶风风火火的又走了。
“大春，齐大婶闺女的嫁妆箱子你来打吧，上边的漆画我来画。”吴师傅说完转身又回到酒桌前。
大春点头应了一声，随后也回到酒桌，吴师傅终于慢慢的讲述起他和吴婶子的故事……
那些年的脚步太匆匆。
有些人，真的是……
一转身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