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得罪小人
大春请了假，坐上公共汽车回了家，本来他以为自己回家在收拾满地的屎尿，谁知道院子里已经收拾干净了，只是外墙和门上还有些臭鸡蛋皮黏在上边，没有清理。这回在他的名字旁边，又多了拿红油漆画的，一个上边写着“鬼咒”的符画。大春不懂这些，但也知道这是个诅咒人的符。这东西画在人家墙上着实过分，看着也真是挺吓人。
房东老叔在院里骂骂咧咧：“也不知道哪个王八犊子半夜往人家泼大粪，还画那鬼道的东西，真他妈晦气，你个杀千刀的，有什么事就当面锣背面鼓的说，至不至于这么坑人？”
大春还没有进门，房东越骂越激动，最后竟也扯到了大春身上，只听他说：“我还以为是个老实本分的木匠，谁知道还跑到殡仪馆上班去了，那是个什么好地方啊！这特么见天往家里泼屎倒尿，谁能受得了啊！这他么污糟事，估计就是冲着他来的，你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房东一边骂，一边拿着扫帚哗哗的扫着地，还有水管子哗哗流水的声音，“这水就这么哗哗的淌，晚上要是上冻，真把谁摔了还不得愿我？真是丧门星进门啊。”
大春苦笑，也表示理解房东的心情，换做是谁被人泼粪水都是件生气窝火的事。刚想推门进去，瞎娘的声音响了起来，接上房东的话茬：
“房东啊，话可不能这么说，大春这孩子可没少帮你干活，再者说，这泼粪水的原因，你咋就这么确定是因为大春呢？”
房东一定都没有理亏，反而理直气壮地反驳瞎娘：“老太太我怎么不知道，你看看大门外的墙上写的名字和画的乱七八糟的玩意，还不知道是因为啥？得了，你眼睛看不见，自然不知道是咋回事，要不是他到处游说人家挖自己祖坟，怎么能连带着咱么都跟着吃瓜落？”
“我这眼睛是看不见，可我心里明白着呢。”
瞎娘也不退让，对房东说：“大春啥样人，你别说你不知道，他去殡仪馆上班咋的了？响应政策号召是咱的本分，和大春啥关系。他就是为了工作。要我说，这还不一定是咋回事呢，保不齐是有人看大春挣钱了眼热，想坑他呢。”
大春在外头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在这个时候还能真心为自己说话的人，除了瞎娘也真的没谁了。就连以前老实巴交的房东都感觉自己晦气了，不过大春不怪他，不能让所有人都理解自己，而且也确实是因为自己，这原本平静的小院子才被人祸害了。
大春没等房东在和瞎娘反驳，就推门进了屋，进了院子先是和瞎娘打了招呼：“瞎娘我回来了。”随后和房东打了招呼：“给你添麻烦了。一会我来收拾吧，你进屋歇会吧。”
说完就扶着瞎娘进了屋：“瞎娘外头滑，你进屋吧，我收拾完了就进去。”
瞎娘用她那双暗灰色的玻璃花眼睛，盯着大春的方向，没有焦距，大春却知道瞎娘是在看他。
瞎娘想了一会，大春以为她要说花，最后她只应了一声“好。”
房东看着大春和善的样子，一瞬间脾气也收了起来，想说什么也憋了回去，“那你慢点整，别蹭身上……”
大春点头，“你进屋吧，我收拾。”
随后房东进了屋，大春拿起地上的扫帚和着流淌的水不停的刷着地上的污渍，今天收拾完了，大概能消停两天。
那张纸上记得清楚，周二，周四，周日，下一次他们在做事情估计就在周日的晚上。
院子是收拾完了。可是院子能收拾，人的嘴巴却收拾不住。
路过大春家门口的人，都窃窃私语着，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的有鼻子有眼，所有人都像是看见现场画面一样，以讹传讹，最后大春被传得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下午时分，大春在自己屋里想要睡一会。
屋外两个狗头贼脑的老太太来到大春家院子，撇着嘴，一个进了房东屋，一个钻进瞎娘的屋子。
不一会，瞎娘的撵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滚，赶紧出去。你认识大春吗？就钻人屋里说人坏话？大春丢了人，你能捡着啥便宜啊？”
瞎娘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当然能讨着便宜，要不是有人给你便宜，你能不要这老脸上人家胡扯？滚出去，我老太婆不怕大春在哪上班，就是死在他手上我愿意，不用你假好心！”
大春赶紧穿上鞋，出了门，瞎娘站在自家门前，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指着前方，活脱脱一个护着自家孩子的老母亲，她侧着身，侧面对着大春的方向，那一头梳的整齐的银发，依旧被发卡紧紧地箍着。
“瞎娘？”大春叫了一声，瞎娘闻声转过头，一双空洞的眼看过来，脸上的担心和愤怒隐藏不住，“孩儿啊。她……”
这一声，差点把大春的眼泪叫出来。
有些人的感情藏不住，大春没有亲人，可这一声“孩儿”透出的情感那么真挚清澈，足以温暖任何冰冷的咒骂和误解。
“瞎娘没事，咱不生气了。”大春上前，扶住瞎娘，手打搭在她的胳膊上才知道她抖得多厉害。
“这位大姨，上我瞎娘家干啥来了？听我瞎娘的意思，你是找我有事？”大春说话不怎么客气，却让人挑不出理。
“没事儿，没事儿。”那大娘到底是心虚，虚整理了一下头发，“老姐姐话我说到这了，你也想想，犯不犯得上。”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
大春扶着瞎娘问道：“瞎娘咋生这么大气？”
瞎娘把身上的围裙往炕上一甩，声音有些不平静：“不知道谁指使这婆娘上咱家说嘴，说，说……”
瞎娘是真的生了气，话学的不太利落，大春赶紧给瞎娘倒了杯水，“瞎娘咱不急，慢慢说。”
“傻孩子你咋不着急呢？外头传的话都难听死了。”瞎娘喝了水，顺了一会气，慢慢对大春说道：“他们说你干的这活不好，之前是在吴师傅家做棺材，一个棺材做好，就给邹家老太太方死了。”
大春笑笑，果然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邹家这俩家伙也闹腾不出别的来了。
“还说，”瞎娘接着说：“说你后来上殡仪馆干活更是坏事做尽，专门撺掇人家把埋葬的老人挖出来火烧，还昧着良心赚人家死人钱。”
瞎娘抓着大春的手，握得紧紧的：“我听不下去，就和她吵了起来，大春，你是好孩子瞎娘不信她们说的话，你是不是得罪小人了？”
大春轻轻拍了拍瞎娘的手：“瞎娘你信我就行，别人愿意说啥，就让他们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