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她就知道……这家伙的嗅觉有时候比狗还敏锐。
“无可奉告。”今天期末考,学生十一点就陆续结束考试,需要提前备料,杨舒屹借机钻进了厨房,躲开了那道目光。
雒宇如果这样轻易地放过她,那就不是雒宇了。他无视她的回避,像狗嗅到骨头一样顽固不舍地跟了进来:“你俩不会分手了吧?”
他从她收起以往嚣张的爪牙,不愿正视他的态度,以及她格外苍白的黑眼圈中窥见了真相,故作镇静地总结陈词:“分了,他把大平层和车钥匙收回去了。”上扬的尾音泄露了他的暗喜。
杨舒屹不搭理他,但落在她身上的那道视线寸步不移,她本就心情不好,他的举动和捅了马蜂窝无异,她毫不留情地开始赶人:“别在店里杵着,该干嘛干嘛去。”
雒宇却振振有词:“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你不能赶我走。”
“那你去找薛令吧!告诉她,我不只嫉妒她,还偷偷模仿她十年了,我就是个阴险小人、学人精。”辩驳的话因为糟糕的心情探口而出,话音刚落,她就自知失言,陷入无穷无尽的后悔当中。
饶是雒宇本就知道她的那点小心思,还是被震惊到了。不过他惊讶的内容倒不是时长,而是被她不假思索就精准说出的数字。
“你还记得我们在一起和分手多少年了吗?”
“……”
“果然,对你来说,还是妒忌的力量比较强大。”没等她开口,他又冷静地点评,“不过,你的模仿技能属实别具一格,旁人很难将你和她联系起来。”
杨舒屹这才回忆起因为种种波折未能问出口的问题,狐疑地看着他:“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和她之间的……”
难道是在一起时,她状似无意的几句试探吗?伪装成拈酸吃醋,问一问那个漂亮学姐,这都能被他发现她的真实目的?
“无可奉告。”原话返还,不过雒宇的态度倒也不是那么坚决,“不过,你倒是可以拿你的分手原因和我换,我会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的。”
“不了。”她想也不想地拒绝。
杨舒屹固然很想知道雒宇到底什么时候得知她把薛令列为假想敌的,但她实在不愿意和他探讨她和前任的分手原因。她在感情领域已经足够挫败,且无意和他重归于好,自然不愿意敞开心扉让他窥见内里的一片狼藉。
他并不勉强,反倒口吻真诚地告诉她:“模仿欲望是很常见,只是你对薛令的欲望可能格外强烈一些。和那些嫉妒情绪一样,你没必要刻意回避。”
什么是模仿欲望?指的是她模仿薛令的动机吗?
嫉妒在他眼中人之常情,模仿欲望在他眼里很常见,他眼中的人类到底什么特性才是特别的?他是在刻意迎合她吗?
这个念头一经浮起,就被她的理智按压下去。雒宇是谁?原则性强到可怖,怎么可能为她扭曲自己的观点。
譬如那一年节假日出行,他们要从学校跨市到邻市景区游玩。出门规划和行程安排向来是由雒宇负责的,景区离汽车站和高铁站远,于是雒宇约了较为灵活的顺风车。结果临出门一小时不到,顺风车司机致电,希望他们取消行程。这事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顺风车司机物色到更合适行程的乘客,权衡过后决定放弃他俩,但又不愿意放弃已经拼成订单里的其他乘客,或是不愿意主动取消让平台扣他的信用分。
当时杨舒屹就在旁边,听着司机的言辞态度还算礼貌,考虑到节假日去景区的顺风车也不算难约,就示意他让他配合司机,主动取消行程算了。偏偏雒宇是个不好惹的刺头,压根不听劝,反问司机,是你的原因不能履行订单,那你取消不就完了,为什么要让我取消呢?平台要记我的爽约次数,甚至还要扣我的费用。司机是专职跑跨城顺风车赚钱的,他主动致电就是为了劝说乘客主动放弃,避免影响他在平台的信用分,当然不会就此放弃,直言你要是有钱你就打专车啊,打顺风车要求那么多干什么?雒宇逻辑清晰,自然不会被价格论绕进去,他说我也没要求你服务啊,我只是要求你具备正常的契约精神,你这都做不到你出来接什么单啊?你爱来不来,反正我是不会取消的。
那个司机似乎在那个平台只接了雒宇那一单,挂完电话愣是不点取消订单,到点也不出现。而雒宇挂断电话就当机立断和杨舒屹说,要是这个司机不来,他就直接花钱打辆快车。杨舒屹对这个犟种表示无语,说你为了这口气多花一倍的钱,至于吗?配合司机取消后重新约车,不是省时省力、皆大欢喜吗?雒宇却言之凿凿说这是原则问题,你愿意妥协是你的事儿,但不代表司机的做法是正确的,反正我宁可多打几天工也不愿意惯着这些嚣张的司机。
这件事最终以那笔订单挂了两天,被司机主动取消结束。雒宇认真研读了平台条款后投诉了司机,平台扣了司机五块钱,还将他的账户封了。
雒宇这样固执且睚眦必报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讨好她,发表他内心不赞同的观点?
可惜,倾诉欲像是限定形状的月亮,错失之后就只能静待下一次的时机。那些理性探讨的欲望已经因为昨天阴差阳错的误会而消失殆尽,再加上她今天心烦意乱的,确实没有脑容量和他探讨这样高深的议题。
“不愿意走,你就一边儿去,今天学生考试早放学,别影响我准备食材。”杨舒屹打开了轰鸣的油烟机,用噪音表达她对他的强烈拒绝。
话虽如此,雒宇却还是留了下来。别的细致活他现在也干不了,就只在高峰期帮忙收钱找零和装袋。她赶他走,明说没钱雇他,更怕他左手碰瓷,要她支付医药费。他却说,他不要她劳务费,他也不会碰瓷,她要是不相信的话,他两可以签合同。
面前排队的队伍熙熙攘攘,她哪有那工夫去和他拟定什么合同,再加上她一晚没睡精神恍惚得很,只能横他一眼,任由他去了。
待到用餐高峰期结束,雒宇还顶着烈日去外面买了午饭回来。酿苦瓜,白灼菜心,豆腐炒肉,还额外给她拎了一份土茯苓五指毛桃汤。
角落里还有正在自找苦吃和同学对着早上考的语文题目答案的同学,两人只好凑在柜台前并列着吃起饭来。
为了提高储物空间,柜台底下全是柜子。膝盖抵着柜子,叉不开腿的用餐姿势注定不会舒服。身高腿长的雒宇弓着背,并拢着膝盖,简直是做完饭窝在厨房不能上桌的委屈小媳妇。
又倒贴劳动力又倒贴午饭,吃饭还要曲着吃,饶是准备嫌弃他多管闲事的杨舒屹也不好意思恶言相向,把那盅汤往他的方向推了推:“你喝吧,我没什么胃口。”
“我不爱喝汤,你又不是不知道。”雒宇把那盅汤小心推回去,动作避免幅度太大,导致汤水撒出来,嘴里却半点不饶人,“你要是没胃口,就汤捞饭,多少吃一点。失恋总不至于绝食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杨舒屹真想把那盅汤扣他头上,但雒宇受伤的眼神和接下来的话却浇灭了她骂人的冲动。
“挺过分的,杨舒屹,你和他分手饭都吃不下,和我分手却还能开开心心出门约会。”
她挪过那盅汤,开始往里面勺少量的米饭,一边留意着餐盒容量,避免汤水溢出,一边漫不经心地承认:“年纪大了,折腾不起来,不是很正常吗?”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当初没有难过呢?
当然,后面那句话她是不会说出口的。
雒宇扯了扯嘴角,面色如常,仿佛刚刚的低落只是浮光掠影的错觉,说话的语调听不出起伏:“吃点菜吧!”
这三个菜杨舒屹倒是不担心,雒宇是饭量很大的那类人,哪怕她一口不动,他一个人就能扫空。据说他巅峰时期把全家五口人的饭都吃空了,还问她妈还有没有饭吃,正应了那句“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妈当时一个劲pua他爸说再不多赚点钱就养不起家里这个祖宗了。奇怪的是,虽然他大部分时间运动量都不小,但他之前在校参加比赛为了攻克项目进度久坐一个多月的时候,她也没发现他的身材发生多少变化。在她严苛的盘问下,他才说他洗澡前会挤时间做点无氧运动。但任凭她怎么计算,那点消耗量和他的摄入量也是匹配不上的,从那时候她就知道,这人纯粹是新陈代谢高,属于欠打的吃不胖的那类人。
反正不用担心浪费粮食,杨舒屹也不勉强自己,草草夹了几筷子菜,就着汤捞饭,敷衍着吃完了这顿饭。
午饭后她开始清洁厨房,雒宇单手清洁完柜台桌面,又把售空的饮料补齐,知情识趣地和她告别:“我发饭晕,先回去睡一觉,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杨舒屹似有若无地应了一声。
待到雒宇走后她才反应过来,不是,她也发饭晕啦?什么叫做“先”,什么叫做“有事儿给我打电话”……他还来干嘛?受虐狂啊?
而且,这口吻怎么这么像老板交代店里员工啊?
雒宇下午到店的时候,发现杨舒屹的脸色比上午还沉。起因是她午睡醒来时收到冼女士的信息回复,除了薛利升左利手的特征再次被确认外,冼女士还告知她,过段时间会带她那个同母异父妹妹回来一趟,让她届时带梁文开一起来。她只好和冼女士解释,自己已经和梁分手了。冼女士颇为诧异,问他们为什么分手。分手24小时不到,家里堆积的属于另一个人的物品都没来得及清理,她自然还没有整理好心情,做好向他人吐露这段恋情的准备。缺觉,心神不定,分手的事情她甚至都没有和嘉映说。因此,她只告诉冼女士自己现在状态很疲惫,具体原因等两人面谈的时候再详聊。
雒宇觑她的脸色,不知道他是哪里触了她眉头,总归他以不变应万变,沉着应对。
腹腔一团无名火烧得人焦躁,看什么都不顺眼,忍到吃晚饭的时候,杨舒屹终于装不下去了,用目光擒住他的眼睛,口气很冲:“雒宇你真准备天天来这给我打白工啊?你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