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148章
“恩侯写给我的信?”司徒晟眉头一皱,不解地问道。他和贾赦之间的联系,向来是他派马山来送信,然后贾赦在收到信以后过来,自己跑来见他。虽然也不知道这种默契是什么时候形成的,但司徒晟和贾赦就保持了很久这样无声的默契。
贾恩侯可从来不会给他写什么信,稀奇古怪得很,司徒晟满心好奇,一边把笔搁在一边,一边打开了那封贾赦写给他的信,然后他发现那不只是一封信,还附带了一份名单。
他不过看了几眼,就啪的一声把打开的信件拍在桌案之上,“你先下去吧!”他摆了摆手,等这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才拿起那几张薄薄的信纸仔细看去,书房里的烛火亮了一夜。
贾赦可不知道太子殿下在得了他的信后,一夜未睡,他把事情都向司徒晟交代清楚了之后,自觉无事一身轻,瑚儿还在学堂,琏儿也被他送去读书,他与秀云便打算去张府多陪陪两个老人。
从张老夫人那里听说,老太爷自从知道先太子之冤案被平反之后,便醒的时候少,昏沉的时候多了。
请了太医过府来看,那老太医把了脉之后,只是抚须长叹,说老大人心病已去,了无挂碍了,只是这一口气松了,就再难聚回来了。当日秀云和弟弟都陪在身边,在场的人都听懂了太医的意思,他们的父亲时日无多了。
因着这件事,贾赦和张泰昌一起找到了司徒晟,向他请求让那多年不曾回家的张家的两位公子张泰元和张泰康,将自己身上的职务交给副官负责,先行快马加鞭地赶回来。
因着当今圣上对张府有些许愧疚之情,所以这次的请旨很顺利,司徒晟进宫一说,让张家的两位公子火速回京的圣旨就发往北境边关了,相信不日,房河和锦州二郡的驻防官就能收到命令,让两位公子离开。
今日,贾赦便是陪着秀云去看望岳丈和岳母,张老太爷仍旧没有清醒,张老夫人在自己的亲人面前也维持不了那种当家夫人的体面和矜贵,红着眼眶坐在床边抹眼泪。
张泰康好不容易能下床行走了,他没有到处走动,只一心守着父亲和母亲,成了这张府的顶梁柱。“娘,你别伤心了,爹再睡一会儿,说不定能起来和我们说说话呢。”
张泰康亲手把手帕用温水浸湿,然后递给老夫人,“娘,擦擦眼睛吧!”老夫人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老三,你这伤才刚好,如今也累了多日了,要不去歇歇吧!”
当娘的到底心疼儿子,她看着老三伤腿根本没养好,却因为阖府上下的事情来回奔波,在外面忙完了,回来还要守在他爹爹那里,只盼着能同张老太爷说说话,这来回忙碌之下,张泰康瘦得让人心疼。
贾赦再替自己的岳父大人又诊了一次脉,脉象微弱,确实回天乏术了,贾赦这几日想尽办法,也只能用药施针,争取拖些日子,让他见到孩子们都整整齐齐地守在身边才行。
贾赦把金针取了下来,然后又探了一下岳父大人的脉象,叹了一口气,希望张家的两位兄长能快些回来吧!
贾赦正陪着秀云同岳母讲话的时候,突然乌恩来到他身边,冲他耳语了一番,他心里一动,“岳母,太子殿下找我有些事情,先只能失陪,我晚些时候过来接秀云回府。”
“恩侯,你有事就先去忙吧,秀云回家待些时日也好,能陪陪我这个老人家。”张老夫人拍了拍秀云挽着她胳膊的手,示意贾赦专心忙自己的事情就好。
“今日,观竹怎么叫你出来给我传信了?”贾赦摸了摸给他传完话之后就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的小狼崽儿,乌恩也乖乖低头任他动作,嘴里解释道:“观竹叔叔忙,来金爹爹也忙,来宝叔叔不在。”
乌恩把府里能指使他出来的人挨个数了一遍,然后贾赦自己总结,得出结论:那就是家里大人都忙,所以派一个孩子出来传话。
“当初就该在来金和来宝吵的时候,把你分给来宝,这被来金带的,本来就说不了几句话,现在当了来金的儿子之后,更沉默了,完全就是个小闷葫芦了。”
贾赦的打趣完全没有得到乌恩的回应,他叹了口气,这反应简直和来金一模一样,无趣得很,“乌恩,你先回侯府休息,我得去东宫一趟。”
他摇了摇头,骑上马往东宫而去。司徒晟一夜没睡,脸上挂着浓厚的黑眼圈,余先生仍在他这里当着尽职尽责的幕僚,只是不接受任何司徒晟的赏赐,他咳血的毛病也越来越厉害,司徒晟曾请神医为他医治,但也无济于事,太医也曾说没几年可活了。
余先生夙愿已了,如今能不能活下去自己都不在意了,他和徐潜的身份已经过了明路,再加上墨涵阁已经“投诚”,他已经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了,所以他顶着一个东宫詹事的职务继续为这任太子效力。
正因为他的这种态度,司徒晟反而更放心他了,有什么事情都像以前那般找他商量,所以这次贾赦的信,他也不避讳地给了余先生看。
“侯爷这一举动,应该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完全托付给殿下了。”余先生拿起那份贾赦手书的名单,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臣曾经听闻诚亲王派遣手底下的探子,到如今的荣威将军府上找一样东西,据说是先代荣国公的旧物,只可惜并没有在府库里找到。”
“当年宿氏确实无功而返,只在贾史氏的私库里捡到了一块被锈蚀严重的铁质令牌,司徒晁没当回事,后来到了我的手里。”司徒晟拿出那块从徐潜手里取得的令牌,递给了余先生。
“不过我派马山查过,先国公与其他共同举事的国公将军一同收到过父皇赐予的令牌,这块令牌算从龙之功的凭证,也是他们身份地位的证明,只是后来贾国公的那块无故丢失,下落不明。只是没想到在他夫人的私库里找到了。”
面对司徒晟的感慨,余先生笑了笑,他自然知道其中缘由,便从容解释道:
“当年,殿下没有到东宫这里,自然不知道,皇宫外护卫着一队人马,是由贾国公亲自率领,就担心那些宵小之辈真的胆大到攻入皇宫,曾有人想要靠这铁牌趁贾国公不在,赚取宫门,所以想要偷取铁牌。”
“只是墨涵阁当年也心属大周皇室,于是出手阻拦,于国公夫人的私库附近同归于尽,后来贾国公因为阻拦贾侯爷去东宫,耽误了救火的时辰,自觉失了圣心。”
“在这个档口发现铁牌失窃,便也不敢声张。国公夫人并不知道这铁牌有何作用,便丢在了库房里,慢慢被人遗忘了。”
司徒晟拿着那张名单再次不解的时候,就听得外面人通报,贾赦来了。“快让他进来,有事要问他。”
贾赦走进来之后拿着那张让司徒晟苦思冥想一晚上的名单,笑着说摆了摆手:
“我这人最大的志向就是做个富家翁,没什么大抱负,和秀云一起看着孩子好好长大,含饴弄孙也就是了。我爹留下的那些故旧的路子,我觉得不如交给殿下处理,也省得殿下以后想起来找我要的时候,找不到人就麻烦了。”
“再说,殿下手里人才济济,相信之后也不会有再用到我这个齐安侯的地方了。日后,我打算和秀云到处走走,到处看看,游山玩水,岂不乐哉?”贾赦乐滋滋地说着自己的打算。
“老国公的人果然交到了你的手里。”虽然这么说着,司徒晟还是被他的话引得不悦,“怎么会麻烦?我向来不会忌惮你的,你放宽心就好。”
贾赦的志向,他向来是尊重但是不认同,只是贾赦去意已定,他也不能强留他留下来,贾赦从来没有向他隐瞒过自己的动作。
来宝这大半年来,几乎驻扎在了扬州,鲜少回来,京城里贾赦的人手少了一多半,这是已经很明显了。“你打算去哪里?琏儿还这么小,你和夫人忍心留他自己一个人?”
“自然不是现在,我只是先和殿下说好了,到时候直接走人也顺利,如今殿下还未登基,琏儿还没长大,瑚儿也没有支撑起整个侯府的能力,再说,我那岳丈大人的病情……”一提到张老太爷,贾赦神色顿时有些忧虑起来。
“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好阻拦你,只是到时候,你可不许在外面太久不回来就是了。”司徒晟得了贾赦的保证,终于松了口气。
贾赦来此,只是为了解答司徒晟的困惑,解决之后,他便回了张府,夫人在张府住着,他一个人回去,也无甚意思,于是他也住进了张府。
三日后,张家的两位兄长披星戴月,跑坏了三匹马,终于赶回了京城,两个人一脸疲惫和灰尘,顾不得擦洗,一进张府,便扑到了老父床前。
张老太爷似乎感觉到了儿子们的呼唤,他费力地睁开了眼睛,手微微动了动,眼神从大儿子的脸上滑了过去,看到三个儿子都守在了自己的床前,夫人站在一边,旁边心爱的女儿和女婿,“之后,相互扶持,齐心协力。”
他气息微弱,说完遗言之后,见到三个孩子眼含热泪,齐齐点头,便阖目含笑而逝。
张府内外挂上了白幡,上下登时哭声一片,宫里司徒玺知道了老太师去世的消息的时候,在面前的圣旨上写下了老太师的谥号:“文端”。张老太师德高望重,治国有方,赐文端之号,以示尊荣。
张家三子都需回祖籍守孝三年,张泰元和张泰康因为与父母分离久了,这次皇帝也不忍夺情,恩准他们结庐守孝,以尽孝道。秀云虽然已经外嫁,但与贾赦也时常回到张府,张家两位老人待他也如同亲子,自然也在家守孝三年,为老太师尽尽孝道。
三年后,司徒玺退位,荣升太上皇,司徒晟登基称帝,改年号永嘉,史称永嘉帝,司徒晟一继位,即立嫡长子司徒颖为太子,立自己的七弟司徒宴为信亲王。
永嘉帝继位后,肃清朝政,在现任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贾敬的帮助下,整顿吏治,朝野内外风气俨然一正。张家三公子通过了心心念念的春闱,进了翰林院行走历练,不过他最想去的是刑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如愿以偿。
不过他这一整顿,一大批碌碌无为的主事和员外郎被清理出去了,贾政便是这批被清理的人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