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梦醒
第99章梦醒
天还没亮,胤禛就醒了,他虽不舍这温柔乡,然而又放不下朝政之事,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从暖呼呼的被窝儿里出来,正想亲一亲明卿的睡颜,伸手触及的脸颊却冻得他浑身僵硬。胤禛心底蓦地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惊慌,颤抖着双手捧住苍白的脸庞,仿佛捧着脆弱易碎的瓷器,探了探明卿的气息。
尚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气息,证明着她还未离去。
这却并没有给胤禛带来任何希望,他心如死灰地望着紧闭双眼的女人,对命运,第一次起了敬畏之心,这场斗争,他没有胜算的可能了,心底有一个声音这么告诉着他。
“皇上,时候不早了,奴才伺候您更衣?”
“苏培盛。”
“是,奴才在的。”
“把那个盒子拿来。”
盒子,苏培盛知道这个盒子指的是主子书房里的那个檀木盒子,里头有一对儿小叶紫檀佛珠,这还是主子大婚前,太后娘娘赐的,放在库房里许久无人问津,皇后娘娘病了,主子才命他找了出来。这些日子,这对佛珠,主子看了无数次。
苏培盛想,它们应该有很重要的意义吧,否则主子不会如此在意,不过,明明是一对儿,为何从不见主子和皇后娘娘佩戴呢?这点儿,绕是他,自小陪伴主子的人,也想不明白。
苏培盛急忙忙把盒子拿回来,胤禛接过盒子,就吩咐道。
“出去,没有朕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
“皇上,朝臣们还在等着呢……”
“今日罢朝,出去!”
苏培盛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早朝之事,主子从未懈怠一二,难道皇后……不对呀,皇后不适,不该请太医吗?苏培盛云里雾里的,却不敢违抗命令,默默退了出去,守在大门之外。
宫灯昏昏,胤禛抿紧了双唇,竭力平复着满腔的透骨酸心,小心翼翼扶起了明卿的身子,轻声唤了一句。
“皇后。”
胤禛屏气凝神,生怕自己的呼吸声会掩盖对方的回应,只是这深宫高院,似乎连一缕清风也不得而入,万籁俱静,他的呼唤如同石沉大海,万物波澜不起,连他的心,也要被这沉静寂寥的黑暗所吞没了。
“你又骗人。”
胤禛把头埋入明卿怀中,鼻尖的香味也寂冷刺骨了起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震动着,笑出声来,越笑越大声,这份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屋子,无处落脚,凄凉极了。
兀地坐起身来,胤禛双眼赤红,宛如地狱而来的邪魔,紧紧攥着明卿的双手,几乎要碾碎了对方的手骨,然而,他不在意,沉睡中的女人,也不在意。
这区区数年时间,你给我了什么?飘渺短暂的假象,还是我穷追不舍而来的顺从?区区数年时间,你就想打发了我?
胤禛打开檀木盒子,手指在交缠在一起的佛珠上游走着,过了许久,食指挑起了一串略小的佛珠,套在了明卿的腕上。
“我不会放手的。”
……
耳边传来一声声啼哭,吵得胤禛头痛欲裂,心头倏地升起一团怒火。哭什么,他们竟敢在体顺堂哭哭啼啼,公然诅咒皇后,朕绝不能轻饶!
“皇上,皇上醒了,快传太医。”一个熟悉的女声惊呼了一声,搀扶着胤禛起身,关切的语气里不乏属于上位者的气势。
胤禛睁开了双眼,便看见了身着皇贵妃服饰的钮祜禄氏,看着她头上的七尾凤的簪子,犹如瞬间被人刺中痛脚的人,暴跳如雷地推开了对方的双手。
“放肆!”
钮祜禄氏万万没想到会有此一遭,毫无准备之下,狼狈地跪了下来。这么多年,胤禛虽然心中无她,却从未这么当众驳过她的面子。她甚至感受到了周围妃嫔奴才异样的目光,钮祜禄氏窘迫至极,双眼顿时红了。
“臣妾知罪,请皇上息怒,保重龙体。”
万人之上的皇贵妃娘娘都如此,更遑论其他,在场之人可没空细想钮祜禄氏惹怒胤禛的缘由,他们诚惶诚恐,只希望自己不要成为这天子之怒下的亡魂。
“请皇上息怒,保重龙体。”
此刻,胤禛已经发现所处之处的不同,他分明是在体顺堂,怎么会在后殿的寝宫里?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扫过在场之人,久久不愿相信,他,分明已经重生了二十年,怎么,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皇阿玛,您还好吗?”
胤禛擡起头,看着跪在床边的四子弘历,这孩子天资聪颖,颇为得他欢心,正是因为弘历,也令胤禛下定决心扶持钮祜禄氏上位。说来,这一对儿母子,确实是从未令他失望过。此时此刻,看见弘历的胤禛,头晕目眩,难以接受眼前的一切。
“皇阿玛……”弘历又唤了一声。
“你们都出去,朕……要静一静。”
弘历和钮祜禄氏一样,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胤禛心中的地位,他是仅存的儿子里最特别的那一个,他心底的自信,是胤禛给的,正因为是别人馈与的,总是充满了不定数,无法彻底的掌握。如今儿像是这独一无二的宠爱被人夺去了一般,弘历惊慌失措,唯恐从此被贬尘埃处。
众人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钮祜禄氏也不敢违抗皇命,强拉硬拽地把弘历也带出了殿内。
胤禛低头看着手腕上的佛珠,百感交集,翻腾如浪潮,几乎要淹没了他的理智,令其不能自已。
“小七。”
黑衣女子从暗处现身,单膝跪地,听候差遣。她原本一直是跟着皇后娘娘的,皇后娘娘殡天后,就跟着主子了,这是主子提携,她理应感恩戴德,只是,她的内心深处却无比地怀念着景阳宫里平淡的生活。
“如今是何年?”
“雍正十二年。”
“十二年?”
小七以为胤禛是在疑惑自己为何会突然病倒,心底带着一丝紧张,低头回答道,“回主子,是有人在您的丹药里动了手脚。”
三年前,皇后殡天以后,主子就沉迷于炼丹之术,她不明白主子是在怕什么,亦或者是在逃避什么,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起码,她就看得很淡。除了,除了她和皇后娘娘一样,怕疼,若不是这点儿害怕驱使着她奋发,恐怕如今儿早就是一堆白骨了。
他在十二年时,并没有突发过什么急病,他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情,想来这丹毒是慢性的,直到一年之后,积劳成疾的他才会突然暴毙而亡。胤禛冷静地分析着,心中没有任何恐惧与挣扎,仿佛这具身体与其无关,而他,不过是一个偶然路过的路人罢了。
“这与宝亲王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