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无耻
你怎么这么无耻
“好了好了,也别说什么见识不见识的,那都是外道话。
快别老站着了,咱们可是同族同宗的一家子。明儿个弟妹要是愿意,就干脆搬过来跟我一起住,毓朗一个月大半日子都在毓庆宫当差,你一个人在家也没意思。
这一家子还是得多走动走动,要不然谁家有点什么事大家伙都不知道,说出去让旁人知道这都是笑话。
前些日子毓朗去毓庆宫当差的事,咱们府上就比二叔家知道得迟些。好在你家老太太心胸宽广,我们这些当小辈儿的便是差了事,也从不跟我们较真儿。”
这话瓜尔佳氏是笑着说的,但她话里的意思沈婉晴和福璇、舒穆禄氏都听懂了。
那天毓朗入毓庆宫任二等侍卫的消息传出来,最先往家里送礼的是大学士府。
索额图官拜保和殿大学士,又是领侍卫内大臣,宫里宫外有什么事怎么都绕不过他去。反倒是一等公府这边,是到了第二天才派管家送了份厚礼上门。
当时赫舍里家谁也没把这个当回事,一等公府什么门楣,知道这事之后能送一份礼来就不错了,谁也没觉得第二天就是送迟了。
不过显然这事入了瓜尔佳氏的心,两边府里按理说都是外戚,这些年索额图风头太盛,在世人眼里他先是索大人索中堂,后才是太子的叔爷,太子党最稳固最能稳定人心的大旗。
而一等公府这些年虽显赫,但常泰除了承袭一等公之外,就只有一个领侍卫内大臣的官职,胞弟常海为镶黄旗内佐领,还有个妹妹嫁给了钮祜禄法喀,也就是孝昭皇后的兄长为继妻。
这样的家世摆出来当然是名门中的名门,可这个名门说到底还是拿继承和联姻得来的,摆在索额图那一支跟前,这威风可不就抖不起来了。
现在太子亲自挑选了旁支的毓朗到身边当差,常泰这个太子的亲舅舅还没得着消息,索额图府上的贺礼就已经送上门去。
这让人一等公心里怎么想,便是外人不觉得有什么,他自己心里就得先别扭上。别扭得今儿见了沈婉晴心里那股劲儿还过不去,非得说上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才算把场子给找回来。
不是厚脸皮非要蹭,而是一等公府这样的情况实在跟赫舍里家有异曲同工的意思。
沈婉晴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没忍住侧过头看了一眼福璇,两人的目光正好撞上又立马分开,互相都懂彼此这会儿心里想的是什么,再说什么反而多余了。
对面的舒穆禄氏身旁坐着的是她娘家一个表嫂,她那个表哥几年前入了礼部任侍郎,听说跟一等公府的大爷私下关系不错,今日也接了请帖过来。
两人本来坐在一处聊得挺好,谁知被瓜尔佳氏这么一打岔,她的心思也免不了的转到自己家里那一摊子事上头去。
谁都能看出来自己现在在嘴硬,自从跟赫奕吵过那一次之后,整个西院就都知道二老爷跟二太太分房睡了。
成亲这么多年,赫奕一直留在自己房中这件事让舒穆禄氏很有面子。整个西院都知道,二老爷即便是去姨娘房里宿,第二天清早也必定是要回二太太院子里来洗漱穿衣,陪着二太太吃了早饭再出门。
这样的‘偏心’成了西院的人拿来笃定他们俩夫妻关系好的铁证(azrv),现在因为一场争吵被打破,舒穆禄氏心里清楚这是赫奕在逼自己。要么乖乖听他的安排,想法子把管家权体面让出去,要么她从今往后都没有他给的这份体面了。
舒穆禄氏都知道,但她没有办法。所以即便再不情愿,她都已经让账房那边开始整理往年的旧账。现在看到沈婉晴又往自己这边看,联想到自己的不如意和憋气,让一向在外人跟前特别自持的舒穆禄氏也没忍住,往沈婉晴那边狠狠瞪了一眼。
“诶,你这是干嘛。这可是刚进门的新媳妇儿,有什么不好的回去关上门教,今儿这么多人你摆什么脸子啊。”
“我……”
舒穆禄氏瞪眼的样子被表嫂看了去,一直关系不错的嫂子拉着她的手一个劲的劝。亲近一点的人家都知道赫舍里家东院西院这点事,此刻见舒穆禄氏这样,本能的就以为是她要欺负人家小媳妇儿了。
看着自己表嫂一脸‘你是做长辈的你要大度些,怎么能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舒穆禄氏只觉得自己气得肝疼。她想说明明是沈氏都要骑到自己头上拉屎了,但最后说出口的只有一声含混不清的:嗯。
戏台上的戏子们还在纸短情长地唱着,戏楼里的夫人们也都在喜气洋洋的互相捧着擡着。看着对面舒穆禄氏铁青且宛如吃了屎的表情,沈婉晴也终于把视线给收回来,总不好在外面就这么莫名其妙把人给惹毛了。
被瓜尔佳氏亲口点拨以后要多往来,沈婉晴身边也不算冷清。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年轻妇人一直在跟自己搭话,她是瓜尔佳氏那边的亲戚,论跟一等公府的远近,确实沈婉晴更近一点儿。
这种场面事场面人,对沈婉晴来说就是如鱼得水。不过分疏离不故意谄媚,人家说得眉飞色舞她也不嫌烦,能在最合适的时候附和两声,让人觉得她什么都听进去了什么都明白了,是最知情识趣的听众,不过一折戏的功夫,就已经恨不得把沈婉晴引作知己。
“前些日子我得了匹好绸子,就是颜色太艳了点儿。我拿来做衣裳不合适,到时候我拿给你吧,你刚成亲没多会儿,胭脂红正好配你。”
“怎么就不合适了,嫂子只比我大五岁,正是花骨朵儿一般的年纪。”
身边的小妇人梳着一丝不苟的小两把头,二十四的人已经生了三个孩子。或许是有孩子了吧,周身气质看上去确实成熟,就连首饰头面也多是翡翠赤金的。
或许在沈婉晴眼里她真的还年轻,但很显然这样夸人的话小妇人已经很久没听人说过了。嘴上埋怨沈婉晴别拿她打趣儿,眸子却亮晶晶的,沈婉晴只看一眼就知道,那一匹胭脂红的缎子,自己应该是捞不着了。
两人说得热络,连一旁的福璇拿胳膊肘捅她沈婉晴都没回头。这人心太急,说媒哪有那么容易,不让人觉得你是个好人是个可靠能用上的人,谁家会把好儿郎撒出来。
今儿出门压根就不能明着提说亲嫁人的事,只要把赫舍里家的女眷大方稳重,把没嫁人的姑奶奶养得很好、自家稀罕得很的架子摆出去就行了。
沈婉晴死活不接福璇的茬儿,福璇也干脆不搭理她了。直到她隐约听见对面有人提及什么印子钱,下意识转头看过去,才正好瞧见脸色发白的舒穆禄氏。
人类的本质就是爱凑热闹爱听八卦,一听说广源行放印子钱弄出人命,一个两个都凑到那正在高谈阔论的夫人身边,听她讲故事。
“要我说这事纯属广源行活该,那么大个票号一年到头赚的银子恐怕都成山成海了,怎么就不知道知足,连百十两银子的小钱也要赚。
那些个赌棍酒鬼脑子里哪还有个廉耻,油锅里的钱他们都敢伸手去捞,明知道这种钱放出去了就收不回来,如今出了事也是活该。这人啊,就是不能什么银子都想着赚尽了,总也要给别人留一口吃的不是。”
这话越听越不对,前面还以为她是真的义愤填膺,到后面就已然分不清她是觉着广源行放印子钱沾了血不对,还是眼红广源行把这沾血的买卖做得太大,抢了别人的财路。
“别看了,那是纳喇家的夫人,惠妃娘娘那个纳喇家。”福璇看沈婉晴听得入神,歪过身子跟她耳语,“她家也开了个小票号,出了名的要钱不要命。可说好了,这一家子我不嫁,嫁过去怕生孩子没屁眼。”
福璇这话说得很小,除了沈婉晴没人听见。沈婉晴没想到福璇这么反感放印子钱这事,忍不住深深往舒穆禄氏那儿看了一眼,便沉默不再多说。
知道广源行出事,整个赏菊宴舒穆禄氏都有些心不在焉,幸好她们几个也不是主家,才没让人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下午从一等公府出来,沈婉晴拍了拍福璇的手,扬起下巴朝舒穆禄氏的马车示意了一下就要过去,却不想被她反手拉住。
“有什么事非要现在说,这可不是在家里由着你来,这几年管着家出了力总不是错的,你一个小辈儿别太过分。”
“小姑放心,我这会儿去跟二婶说的话,肯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福璇处处维护大房,连带自己这个她瞧不上出身的侄儿媳妇也十分‘大度’的接受了。但到了要紧的时候,她还是会担心舒穆禄氏的处境。
没法子,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多年,总是难免有情分。而自己的好处则是跟这个家里的所有人还没情分,所以当她厚着脸皮上了舒穆禄氏的马车之后,连半句话的铺垫都没有,就开门见山地问道:“二婶放在广源行的印子钱,打算怎么办。”
短短一句话,问得舒穆禄氏头皮发麻。她本能地开口否认,可又在沈婉晴近乎冷漠又清明的眼神中沉默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的银子就一定放在广源行了,就不能是放在别的票号,今儿听着广源行的消息,害怕别的票号出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