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夜晚
这场谈话并不算漫长,当沉睡的妮露被修女送进教堂的宿舍时,月光刚攀上院墙的脚。
查尔斯不知道去了哪里,临行前,几名驱魔官在教堂外又洒上了一圈圣水,以确保今夜不会有邪祟入侵。
而齐律也终于能够趁着这短暂的时间活动一番,从丽莎发现匹奇异常的那一刻他就一直紧绷着神经,以至于并没有肉体的他也不自觉想舒展一下身体。
事态发展地有些出乎意料,尤其是教堂外那段回响传入他的脑海时,他已经做好了再被“驱魔”一番的准备,但这段回响似乎只传到了他和妮娜的耳中。
而妮娜因为过于紧张,似乎是把这段声音当成了幻觉,不过她短暂的迟疑还是被齐律敏锐地捕捉到了。
现在想来,那段回响正是前一刻查尔斯与驱魔官的对话,而这段对话通过自己的某种操作复现了。
“时光倒流?”齐律想着之前出现的那个墨水盒,但好像又不对,如果是他真的使时光流转,那么地上的那个墨水盒应该会从地面飞回书桌再跌落下来。
而且为什么那两个墨水盒会在碰撞后消失呢?那段回响为什么又只有自己和妮娜能够听到?
齐律没有想通,不过,他似乎隐约抓住了一点线索,每当自己有强烈的情绪波动想要促成某事时,这种能力就会下意识地显现。
“想要墨水盒重回到桌面,想要知道为什么驱魔官态度为什么扭转...”齐律将目光对准了卧房中的一本书,脑海中想着:“想要知晓其中的内容。”
但是很遗憾,那本书就静静地躺在那里。随后他又试了花瓶、油灯、座椅,但都没有效果。
无奈只能作罢,齐律又只能作罢,理回他心中的第二个疑问——查尔斯的话有太多漏洞了。
“首先是驱魔官先前说的对神秘应急办法,如果教会应对神秘的方法如此严谨,那么欲望之神的眷者怎么会被如此轻易放进教堂?还轻而易举在教堂内引发了神降?”
“从妮娜的反应来看,她是完全没有见过查尔斯的,在布万斯付出了那么多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连见都不见二人一面?”齐律想起查尔斯见到妮娜的第一句话:“我以为你们母女再也不会回来了。”
从妮娜和贫民窟邻居的互动来看,她可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啊!而且母女二人那头如月光般皎洁的银发,放眼整个格沃他到现在没有见过第三例。
这其中或许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齐律已经将查尔斯这个人在心中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再者,他是那么劳什子女神的信徒,而自己是苦行之神的代言人?总之二者肯定不太对付,小心谨慎一点也好。
现在四下无人,他不是没想过逃跑,但是自己这个模样...说实话,他甚至找不到比妮娜更信任自己的人,尽管这个小姑娘此刻已经扛着自己来到了教堂要除掉自己。
无聊之际,齐律只能够熟悉着自己这具躯体,从一开始的简单挪动,到现在,他甚至能够在地上做几个俯卧撑。
妮娜睡得很沉,这是她近几个月来睡得最安心的一次,梦里她的爸爸是个英雄,出了很远的门。妈妈每天都笑着给她缝上一只千纸鹤,上面载满了对爸爸的想念。
后来,爸爸回来了,她要带着妈妈一起旅行。“妮娜,妈妈要出门一趟喔,你要乖乖在家里,听到了吗?”
“妈妈...妈妈?“
!
女神的梦境被猛地撕裂,妮娜骤然惊醒,她弹坐起来,月光透过窗披在她的银发上,像给她披上了一层轻纱。
借着这点月光,她隐约看清了自己房间,每个女神信徒都会挂在房间的女神画像、未点燃的油灯、放在床头的女神语录,以及一只正在做俯卧撑的熊。
齐律僵在了原地,他没有想到妮娜会突然醒来,而且醒来是那么凑巧。他整只熊撑在地上,一动不动,人在刚醒来时一般看不清周围的环境,这是前世起夜不开灯的他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
如果妮娜没有察觉,那他只是一只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可怜布偶。
“匹奇,连你也要走了吗?”妮娜小声地问着。她轻轻翻下床,捡起地上的布偶。
女神的梦太美好,以至于当突然回到现实时,她却被现实拉扯入更深的深渊。
“今晚旷工的话,明天老板还会要我吗?”妮娜望着手心的匹奇,心中想的却是其他的事情。
随后她想起了母亲,查尔斯叔叔虽然说已经让城里最好的牧师和医生去照看她,但也告诉了她一个沉重的事实——折磨她母亲的不单单是病痛,还有一位恶名昭著的邪神的诅咒。
查尔斯营造的影像十分真实,妮娜就像是亲自到十七年前的格沃城经历了那些事情。因此她才知道,原来从十七年自己还未出生时,就已经被欲望打上了他的烙印。
那位邪神必将归来,且以她为容器。
“匹奇,能打败神明的,是不是只有神明?”少女像是在问自己,又像真的在从匹奇身上寻求答案。
齐律也给不出答案,不过从布万斯的结果来看,即使用神明的力量来对抗神明,也只能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因此他理智地保持着沉默。
接下来妮娜就没有再问过匹奇什么,她坐在床上,静静地望着墙壁上的女神画像,直到第一声鸡鸣从某家的院子响起,她起身打开了房门。
在前往礼拜堂的路上并没有人阻止妮娜,但齐律能够透过布偶的身躯感受到这些若有若无的注视,这看似安静的走廊上不知道布满了多少隐藏的眼线,尽管他无法确定这些视线具体来自何方。
妮娜不是女神的信徒,她身上并没有关于信徒的任何标志,但耳濡目染之下,她也简单了解一些祈祷的仪式,她面对讲道台,双手合十,跪倒在神像面前,颂唱了一段母亲常念的祝词。
她没有许下任何愿望,随后就坐在长椅上,等待着那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