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终章(完)
宫里惊天的一战,终是在不久后传遍了整个江湖。驿馆里的说书人猛一拍桌,说的那是唾沫横飞,头头是道。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上回说到,那鹤归与姚玉春乃上山虎遇到下山虎,云中龙遇到雾中龙……”
冷嫣在下静坐了许久,拉着自家小妹出了驿站。
在洞庭时,她虽没拿到解梦剑,但也并不甘妹妹就如此死去。于是盘算着亲自去登门拜见神医,试图为妹妹求得一线生机。
这个神医神出鬼没,冷嫣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打听到他的落脚处,就在距离明月涯不远的另一座山头上,与高耸入云的明月涯遥遥相望。
她带着妹妹冷凝在药庐门口等了许久,也不见神医的出现,正沮丧时,忽觉身后传来一阵风声。
原是有人踏着轻功,踩在药庐两旁种的竹叶而来。
未几时,一个白衣青年缓缓地落在了药庐门口。只是他压根没打算从正门进,鸟雀似的从篱笆上一跃而过,几个瞬息就不见了踪影。
冷嫣一眼便认出,这人竟是近几年将江湖搅得腥风血雨的沧澜楼主关不渡。
只是刚才晃神一眼,见他怀中好像还抱着一人。
冷嫣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最终有样学样,跟着关不渡的步伐跃进了药庐里。
一进门,一股呛鼻的气味便扑面而来,冷嫣刚走几步,就看见关不渡身边一白衣女子拿白练将神医绑了起来,动作干脆利落。
在关不渡进来之前,这神医估计正在长椅上假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逮了个现形。
冷嫣有些想笑――这神医姓公西,名筹,脾气古怪得很。大概世上有些本事的人都不大爱与外人接触,关不渡来之前,公西神医说什么也不愿意见她。
看来某些时候,强硬的手段必不可少。
冷嫣站在门口,听见关不渡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问道:“你救不救?”
即便被制住,公西神医的脾气也很硬,整个人被裹得只有脑袋能动,只梗着脖子,冷硬地问:“救谁?”
“公西筹,你信不信我可以把你这药庐砸了?”
公西筹一愣,像是才听出来人的声音,登时咬牙大怒:“你个臭小子!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了!”
关不渡清了清嗓子:“十多年前,神医公西筹喜好娇女但又惧内,只好在外租了院子养着些美艳女子,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哪知还是被正室循着蛛丝马迹寻了过去……”
“何砚深!”公西筹羞得满脸通红,用尽浑身力气也没能挣动出来。说话那人却眼神未变,继续数着他年少时做过的荒唐事。
“那时公西筹在江湖上还有些名声,闹了这么一出,颜面扫地不说,发妻也心灰意冷离他而去。公西筹只好灰溜溜地躲进了深山里,对外却说是隐居……”
“我救!我救行了吧祖宗。”
公西筹服了他这张嘴了,白的都能说成黑的,若是再不应下,改明儿这药庐的门槛都要被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踏破。
冷嫣在外憋笑憋得苦,被关不渡扫了一眼,顿时就淡了神色。
那鹤归在濒死之时服用回春,虽借此吊着一口气,但情况也极其危急。他心口处被捅了一刀,事后又遭回春的反噬,整个身体里外千疮百孔。如今据临安之变已有十天,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关不渡认识公西筹,知道这人虽神龙不见尾,却是真有本事。
哪知书信一封后,他先是答应得好好的,后不知道为何又反了悔,一气之下,关不渡就直接带着鹤归来上门堵人了。
鹤归被平放在药庐里,脉象断断续续,关不渡表现得虽平静,但呼吸却是乱的。
公西筹把他们赶了出来,独自一人在屋内捣鼓,关不渡负手立在屋外,无论外界如何日沉月升,他始终未变换过姿势。
又一日鸡鸣之时,公西筹才终于大汗淋漓地走了出来。
关不渡立刻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问:“如何?”
公西筹揉了揉脱力的手,道:“他损耗太过,气血与死人无异。但好在之前刚破悟了一个境界,堪堪护住了心脉,能活。”
关不渡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眼见一堆人堵在门口,公西筹脾气一冲,怒道:“堵在这做什么?我手抖写不了字,等下我说几个药方,你们记得写下送来!”
随后话音一转,睨着眼骂关不渡:“还有你,不是冬日就得意忘形了是吧!在外面站了三天,腿不要了?!”
经公西筹这么一说,关不渡才觉得膝盖处有些刺痛,但他不说,只淡淡反唇道:“说到腿,我好像突然想起公西夫人是不是说过要打断你的腿……”
“滚滚滚!”公西筹气得七窍生烟,赶瘟神一般地将关不渡推了出去。
关不渡被推搡着,也不生气,只是远远地望了眼大门紧闭的药庐,多日来微凉的眼中总算有了丝笑意。
虽说是被迫的,公西筹对鹤归却也是尽心尽力。关不渡还有其他事,不能在药庐里久待,便教浮白与怀枝二人留下协助神医。
期间鹤归终于醒了一次,但神志不清,对外感知也有限,公西筹担心他受心绪影响,索性用药让他再度昏睡过去。
几日之后,最险峻的时间已过,公西筹才敢松一口气。
开玩笑,看关不渡这个宝贝劲儿,若是真有个好歹,他丝毫不怀疑自己的药庐会被拆个干净。这日公西筹刚为他把完脉,一转头,就见这人正睁着眼看他。
公西筹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却又不敢大声说话,只憋着一股气道:“醒了?感觉如何?”
“好多了,多谢先生。”
这段时间鹤归神智不大清楚,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知,知道是公西筹救了他,言语间皆是敬意。公西筹见这人刚醒,就望夫石似的抻着脖子往外看,嗤了一声道:“何砚深那小子在路上了。”
鹤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还从未见过他对谁这般紧张过。”公西筹说,“你俩是怎么厮混到一起的?”
鹤归:“……”
这叫他怎么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