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这茶水有什么好喝的?
还在妖界的时候,君上喝的茶绝对比这要好上百倍,但君上的命令不得不从,栾青犹豫不过几秒,便抬脚走过去,站在桌前,伸出双手来去取桌上的那一杯茶。
况且这杯茶可是君上亲自为他倒,百年难遇一次。
栾青刚把这杯茶接起来,低头看了好久没看出点与众不同来,抬眼见却烛殷还在盯着他,神色一怔,便举杯一口印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方才君上眼里有期待的神色,期待什么?总不能是期待他对这杯茶的评价吧?
这茶水看着寻常普通,到了嘴里滋味儿也是一般,栾青原本还抱着这茶或许只是其貌不扬的态度,这一口下去便这想法便消失地一干二净,只觉得确实是普普通通,没有一点儿独特之处,也不知是不是热水放得多了,连茶原本的味道都并不浓重。
却烛殷还在盯着他看,见栾青不说话,心里满意,开口道,“如何?这茶不错吧?”。
口中那句“尚可”,在嘴里打了个转儿重新被咽下去,栾青神色平静,将杯盏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没发出一点儿声音,茶杯里也一点茶水都没有剩下,他双手交叠,微微躬身道,“回君上,此茶甚好”。
“不错”,却烛殷点点头,眉眼弯起来,琥珀色眼瞳里尽是赞许之色,他摆摆手,道,“喝完了就走吧”。
“……”。
原来当真只是想听他对这茶水的评价。
君上最近实在奇怪,人界果真是个怪地方,呆的久了,连君上这般厉害的人心性也有了变化,竟然会作出这样与往常不同的举动。
栾青低着头,低声说了句是,便转身要走,却不料一转身刚好和一个人面对面撞上目光。
自小训练出来的警惕让栾青几乎即刻抽出了武器来,黑长的骨鞭冒着阴森黑气,直冲来人。
鹿邀腰上别满了采摘来的菌菇,一手抓着一捆野菜,一手抱着只肥硕的山鸡,头上草帽都歪了,身上沾着几片山鸡的羽毛,正呆呆地与栾青四目相对。
栾青神色阴冷,手中骨鞭蓄势待发,寒气渐生,看着鹿邀狠声道,“你是何人!”。
“啊”,鹿邀下意识后退一步,屋里这突然出现的人是怎么回事?
见他不说话,栾青脸色愈沉,骨鞭就要挥起,就被一股强劲力道往后拉去,下一秒却烛殷从他身后飞身而出,他忙收了骨鞭,好防着不要伤到却烛殷。
谁料站稳后就见却烛殷整个人贴近鹿邀身旁,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栾青眼前幻视出了一条欢快摆动的毛茸茸的尾巴,他揉了揉眼睛,尾巴又消失了。
一定是错觉,自家君上是冷血黑蛇,怎么会有毛尾巴。
荒唐。
鹿邀见却烛殷这样,便知晓方才挡在他面前的人大概是与却烛殷有关的,心底松了口气,微弯了眼角,将手里的山鸡提起来,“我捉了山鸡回来,今天做鸡给你吃”。
山鸡野性难降,就算是被绑住了两只鸡爪,也在扑腾着挣扎,翅膀乱飞着,羽毛四处飘散,栾青眼疾手快地将就要落在却烛殷身上的羽毛都挥开,见他们安稳落在地上才松口气,却见下一秒,他家一向爱干净的君上伸手将眼前提着鸡的人类身上的鸡毛取下来,脸上竟无半点嫌弃的意思。
真是…真是荒唐!
却烛殷其实对这山鸡没什么兴趣,但一听鹿邀是专门为他带回来的,便整个人都如泡在暖洋洋的热水里,满意地不得了,又见鹿邀头发丝的乱了,皱起眉头,“我也可以不吃鸡”。
“你将自己搞成这样真是不合当”,他将鹿邀肩头的鸡毛取下来,连嫌弃也忘了嫌弃,随手施了个小法,那只扑腾个不停的山鸡就被捆住了翅膀摔在地上,他没回头,道,“栾青,过来”。
栾青走过去,手中很快就被放入一捆野菜,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个”,鹿邀不太好意思叫人帮忙,自己空手站着,伸手要拿回来,“给我吧”。
“不必”,却烛殷笑眯眯地盯着鹿邀看,“给他就好”。
栾青刚要点头,就见鹿邀皱起眉头,眼神微妙地看了自家君上一眼,随即道,“他是你的朋友,对我来说是客人,怎么能一来就干活?”。
说完,他便走上前去,对栾青歉意地笑笑,解释道,“小黑平时不这样的,抱歉”,他接过栾青手里的菜,叫他坐下来,“这些给我就好,你坐着吧”。
坐下?上下关系怎么能乱掉?栾青皱起眉看着鹿邀走进厨房,况且这个人方才叫君上什么?小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想来君上这些日子一反常态,这般反常的缘由就是这个人类,看来是留不得了。
一想到这里,栾青的脸色就愈发阴沉,他盯着鹿邀的背影,冷不丁肩膀被人轻点一下,他才回过神来,注意到身后的寒气。
怔愣着转身就看见却烛殷坐在桌前,撑着下巴冷下脸来看他,栾青后背一凉,喉结微动,微微移开视线,不去看对方那双沉冷的眼睛,“君上,怎么了?”。
却烛殷轻轻摇头,也不移开视线,就这么看着他,过了许久才道,“你的表情,换一换”。
栾青脸色一怔,下意识道,“什么?”。
却烛殷今日耐心似乎格外好,也没说什么,重复一遍道,“栾青,你的表情太可怕了,会吓到别人的”。
别人?这间房中除了他和君上二人,就只剩下还在厨房里的那个普通人类,既然如此,这表情自然是不可能吓到君上的,那君上说的就只那有方才那个人类了。
往常君上杀人时可是要比他还凶残,又怎会在意这些小事?如今却叫他为了刚才那个人类,叫他收敛神色……
真是奇怪,栾青无意识握紧放在身侧的双手,沉默半晌,只颔首道,“是”。
说是如此,可他天生一张凶狠的面容,是不可能说变就变的,只能尽可能地缓和些表情,他深呼一口气,站在桌边不再动弹。
屋内一时沉寂下来,只有鹿邀在厨房里不知在忙活些什么的声音,栾青之前也与自家君上这样独自待在一个空间里很长时间过,但没有一日是像今天这样‘站立难安’的。
他在心底深吸一口气,忽听却烛殷开口道,“不坐?”。
坐?栾青一怔,低头看时,只见说话的人并未看他,只是低头把玩着手中杯盏,方才在鹿邀面前那副温和神色已然消失不见,大概是注意到他的视线,懒懒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声音缓缓,“怎么了?”。君上说让他坐下那就得坐下,虽说刚才是个问句,但本质上对栾青来说是个命令,他咽咽口水,握紧拳头,后背冷汗津津,只觉得连后背衣裳都要全部浸湿浸透了,他先前迈进一步,最终还是坐下来,身体却僵硬地厉害。
“害怕什么”,却烛殷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可怕的头领,不过是叫他坐下而已,怎么脊背如此僵硬,难不成怕他会吃了他不成?
栾青紧闭着嘴唇,脑子里各种回答过了一遍,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可君上问话又不能不说,他沉默许久,才启唇轻声道,“回君上,不怕”。
却烛殷挑眉,流连在茶杯上的目光转到坐在他对面的栾青身上,“无妨,此刻你就将我当做是……”,他沉吟片刻,想到方才鹿邀瞪着眼睛对他说的话,勾唇笑道,“是朋友吧”。
栾青放在腿上的手紧了又紧,脑子已经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