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中国十大珍品小说文库.上卷》(25)
第五回日宜园九月牡丹开
平安两字值钱多,分外奇求做什么。日看庭前生瑞草,总然好事不如无。
话说河南彰德府安阳县有一个秀才,姓刘名玉,发妻袁氏,乃元宵所生,唤名元娘。夫妻二人如鱼似水,享用着泼天家事,果是奴仆成行,牛羊成队,说不尽金玉满堂。后边一个花园,也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名曰日宜园。哪一日没有花开!真个言:
四时有不谢之花,八节有长春之草。
各样各花,都不说起,单说他家牡丹花比别家不同,况河南专有好种。一到季春,牡丹盛开,他便请了亲朋邻友赏玩,吟诗作赋,好不有趣。
其时三月初旬,牡丹比往年又盛了几分。刘玉先与元娘置酒庆赏,但见馥郁非常,盆旋翔舞,如喜若狂。刘玉道:“莫非花神至?”元娘见说,把酒浇奠拜下:“花神有灵,秋间再发。”刘玉笑道:“哪有一年两放的花。”元娘道:“岂不闻武后借春三日?那也是秋天,百花争放,牡丹先开,封他为花王。岂不是一年两次开花!”刘玉道:“他是一朝武后,故此灵验。”元娘道:“自古诚则灵,我一念至诚,倘然灵起来,也未可知。”那花烁烁的动了几动。元娘道:“你看,岂非花神有灵?又没有风,这般摆动。”刘玉看见,也自惊起来,连忙将酒拜奠。正是:
倾国恣容别,多开富贵家。
临轩一赏后,轻薄万千花。
夫妻赏后次日,遂请众亲邻朋友看花酌酒,作赋吟诗,不可尽述。略诵一词,以纪其胜:
东风劝酒,怜国色于洞房。季月殿春,冠花曹于上苑。溶溶玉露,薄匀障日之颜;冉冉天香,细染裁运之袖。立处众芳,寂寞开时比屋;豪奢奢翠,擎来细罗制就。花如解语,亢使城中。纵是无情,也能肠断。池上邀来宾客,庭前看则儿孙。杨氏肉屏,谁敢骄其富贵;邓家金穴,莫惜买乎阳春。亦有锦槛满移,银瓶高种。含情合德,浴当壶蔻盆中;半醉玉环,立在沉香亭下。芳心惯能醒酒,秀色真可疗饥。既喜檀红冶女,看残紫陌;复怜粉白高人,留伴黄昏。生何必洛阳之都,数树仅容系马;歌不减清平之调,千杯任许脱讹。愿求羽士还丹,俾花不老;更拥丽人修谱,与月俱新。浮罗山上,休招过去之魂。日宜园中,已约秋来重秀。
刘玉看罢大笑:“昨日山妻正望秋来再发,今朝亲友也邀此际芳菲。花果有灵,何妨再艳。”众人道:“若是秋来正开,我辈当做东来与主人答席。”大家痛饮而散。
足足盛了十日余外,虽有残红,不能如极盛的时节那般香艳了。过了牡丹,又见新荷贴水,湛湛长起,香闻十里。有诗为证:
咏荷叶
鱼戏银塘润,龟巢翠盖园。
鸳鸯偏受赐,深处作双眠。
咏荷花
深红出水莲,一把藕丝牵。
结作青莲子,心中苦更坚。
那夏天已过。秋色来临才见桂蕊飘香,又有东篱结彩。这秋色虽不能如春天百花烂熳,然而亦不减于春也。夫妻二人闲步往从牡丹台走过,刘玉道:“秋色已到,牡丹不开了!”元娘道:“只好取笑而已,世间哪有此事。”偶尔上前一看,夫妻二人大惊道:“奇了,莫非眼花,为何花都将笑了?”元娘道:“难道我二人俱眼花不成。”唤些使女们来看,只见来了几个使女,都惊道:“果是花将开放。”喜得刘玉夫妻双双拜下道:“花神,你如此有灵有信,我刘玉夫妻好生侥幸也。”吩咐小使点起香烛,置酒果拜祷了一番。便道:“春间赏花的亲友许我说,如秋间开花,他们置酒作东。待花盛了,不免写着传帖,约他们来看。”元娘道:“这是奇事,若有小人来要看,不可阻当,以见花神有灵。”刘玉道:“有理。”
到了次日,那花又绽了些。刘玉夫妻早早梳洗,将香烛酒果又来拜祝。如此五日,看那花盛将起来了,刘玉写下传帖,索那些亲友作东。只说要他的东道,谁知是真,大家一齐惊异,遂各各置酒请看。刘玉未免吟诗作赋起来,隶其集唐一道,以纪其事。
落尽春红殿众芳,(高适)秋来又复见花王。(朱然)
黄花自此无颜色,(问朋)丹桂从今不敢香。(王士)
罗邺有诗夸魏紫,(那经)渊明无酒对姚黄。(章士)
歌中满地争欢颜,(罗邓)烂醉佳人锦瑟傍。(杜甫)
一赏之后,喧传出去。满城士民男妇,哪一个不到日宜园中一看。便各乡绅亦闻奇异,都有歌咏相赠。一日之间,真有数万眼目。若远若近,车马络绎不绝,园中哪里捱得过。元娘女伴并来的内客,都在花台左边厢楼上赏玩。刘玉亲友正好黄昏时候,悬灯百盏于花棚之下,照耀如同白日,夜夜五更方散。亦是一场异趣。
且说河南南阳府镇平县,有一个百万家财的监生,姓蒋名青,年纪二十五岁了。往省城寻亲而回,过经安阳县,闻说牡丹盛开,他满心欢喜,有这样异卉,怎么不去一看。乘了轿子,跟随了几个家人,竟到刘家而来。一路上捱捱挤挤,到了园门下轿,捱进里边。蒋青见了牡丹十分啧啧,抬头周围一看,恰好看见了前世冤家。他眼也不转看着元娘,越看越有趣,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那元娘在楼上与几个女伴调笑自如,果然雅趣,不知有人偷看。这蒋青看之不了,只顾站着。家人们道:“相公,回寓所去罢。这花不过如是的了。”蒋青说:“我在此看着花娘哩。”家人不解道:“轿夫肚中饥了,要回去吃饭。”蒋青无奈,只得走出了园门,与一心腹家人,唤名三才道:“你可在此细细打听园主姓名,年纪多少,并妻房名氏,方才楼上穿白绉纱的妇人名姓,快来与我说,不可记差了。”三才道:“理会得。”蒋青上轿去了。
那三才往邻居问了,又向一家去问,又如此说,问得仔细。竟到寓所回着主人道:“花园主人名唤刘玉,年方二十二岁,本县学里秀才。那白绉纱袄的妇人,正是他的妻子,姓袁,父亲兄弟都是秀才。妇人幼名元娘,家中巨万家私。礼贤好客,良善人家。”蒋青听了,说道:“好气闷人也。”三才道:“官人家中钱过北斗,莫非没有这般秋发名花,所以如此气闷?”蒋青道:“你这俗子,我爱他元娘,真如解语之花。无计可施,所以气闷。”三才道:“官人在家时,事事都成,为何这些计较便无了?”蒋青道:“谋妇人与别事不同。如妇之夫,或是俗子,或是贫穷,或是年老,或是俭涩,或是丑貌,五事得一,便可图之。今观名花满园,不俗可知;巨万家财,不穷可知;年方念二,不老可知;礼贤好客,不涩可知;秀士青年,不丑可知。无计可施,自然气闷。”
三才道:“官人,小人倒有计在此。”蒋青道:“若有计,事成自然重赏。”三才说:“官人,事成不敢求赏,事不成不可赐责。官人目下回家,离此有半月之程.况又是自家船只。将行李收拾完备,我们大小跟随之人,有二十余个在此,到更深之际,单单只抢了元娘,竟日暗暗一溜风走他娘,除非是千里眼看得见。官人意下如何?”蒋青道:“此计倒也使得。恐一时难进去。”三才道:“一发不难,正好把看花为名,傍着天色晚来光景,一个个藏在假山之后。鬼神也看不见。”蒋青道:“不须用着枪刀?”三才道:“尽多在此。一个人一把刀,或是一柄斧就够了;面也不须得。只是一件倒难。”蒋青道:“是何物件?”三才道:“半夜三更,须得些火把方好。倘然黑魆魆的,元娘躲过了,差劫了一个老婆子来,可不扫兴。”蒋青道:“这也不难。一个人一条火把,笼在袖中,带了火草,临期点起便是。虽然如此,不可造次。今夜你可先去试一试,何处可以藏人,何处入内,何处出门,有些熟路方可。如此万一被他拿住,如之奈何?”三才道:“说不得了。吃黑饭,护黑主,我去我去。”蒋青赏了他三钱银子买酒吃。待后又有犒赏。
三才领了银子,与同伴几个人同往酒肆中,吃得醉醉的。归家与主人说了,竟自往刘园而来。一路上只听得说刘家牡丹花开得奇异,有的说庭前生卉草,总好不如无。三才听见这两句说话,便道是真话,说得有理。闲话之间,已到门首。他捱进园门,竟至牡丹后面去。看那园十分宽敞,往假山上面一看,其间山洞中,尽好藏身,且是曲折得很。又往园一看,此处可至内室,有门不闭,他便捱将进去,不见一人。原来刘家男妇,俱在这些花园,看着人往人来,况前门已是拴好的,故此无一个在内室里。三才不见有人,又往楼上一望,想道:“毕竟也无人在上面。”轻轻的上了楼梯,寂动动的竟至楼上,知是主人的卧室。往窗外一看,只听得花园内沸腾腾的人声。他便走到床上一看,见枕头边有一双大红软底的女睡鞋,只好三寸儿长;他便袖了,流水的下了楼来,又往原路儿走了出来。只听得有人说:“这花只好明朝一日也都谢了。”三才思道:“此事只在明夜了。”便出了园门,竟投下处。
见主人将前事一说,蒋青大喜:“事倘成时,你功第一。只是一件,这样一个标致妇人,倘然一双大脚,可不扫兴了蒋青也。”三才道:“官人,若是一双小脚,还是怎么?”蒋青道:“若是果然小脚,赏你一百两银子。”三才道:“只要五十两,快快兑来。”蒋青道:“敢是你先见了。”三才道:“官人,若要看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便是。”蒋青道:“蠢才,终不然你割了那一双脚来不成。”三才往袖里一摸,摆在主人面前。蒋青一见,拿在手中,将双脚下跌道:“妙,妙,足值一千两银子。”三才道:“五十两还不肯赏哩。”蒋青说道:“决然重赏。”拿在手中,如掌上珠一般,何曾释手。三才道:“今晚各人早睡,明日就要行事。若再迟,花谢了闭了园门,做梦也不得进去了。”蒋青吩咐众人,与五钱银子买酒吃,明日齐心协力。事成之后,自有重赏。众人欢天喜地应了一声,都去吃酒去了。蒋青自己一个,自饮自斟,把盏儿放在鞋儿里,吃了又看,看了又吃,直至更尽,把鞋儿放在枕边而睡。
到次早先自起来,吩咐把行李一齐收拾下船;连人都在船里去了,把寓所出还了主人。三才去买了火把,收拾器械,在都煮饭吃饱了,俱随着三才而去,止留下一个小使伏侍主人。三才到了彼处,一个个的领进假山洞里安顿停当,自己又往昨日那门边了看了一会。
天色晚将下来,游人散了。花已凋谢,亲友也不来夜间赏了,故此刘玉着小使闭了园门,吃了夜饭,先自上楼睡了。各房男人,因连夜勤劳了,亦各自分头睡去矣。倒是元娘还在那里等茶吃,只见一个女子在那里榻茶。三才看得停当,去把花园门大开了,将火把只点起两个,道:“余者不必说过。三才领路,某人持火,某人断后。”计议停当了,悄悄走进那扇门内,一声喊,把元娘一把抱了就走。刘玉听见呐喊,连忙下楼。家中大小一齐都到,不知什么缘故许多人喊,下来一个也不见了。忙寻元娘,并不见影,只见那榻茶的女子惊倒在地。刘玉忙问,他说道:“许多人拿了刀斧,把娘娘抱去了。”刘玉惊得面如土色。一众人道:“大家分头去赶。”一齐往后边赶去。那伙人飞也的去了,哪里去赶。
且说三才抱了元娘,恰好城门未闭。元娘不住口的喊救人,这些家人都藏过了凶器,路上有人问说因何事故的,回说是逃出来的妇人,路上之人便不管了。一竟下船,登时摇起三橹,那船如飞的一般去了。三才把元娘放下,蒋青上前一看,正是元娘。深深作下一个揖道:“莫要惊坏了。”元娘看见是个带巾的一个后生,道:“尊处是何等样人?因甚事抢我到此,有何话说?”蒋青说:“请娘娘台上坐,容小生告禀。”一边说,忙去扯一张椅,放在上边。那元娘不肯坐。道:“小生是蒋青,乃南阳府镇平县人氏,忝为太学生。昨为观花,瞥见娘娘花貌,一夜无眠。至天晚睡去,梦见神人指示道:袁氏与汝有几载凤缘,必须如此,方可成就。待缘满之期好好送回,夫妇重圆。故此冒突娘娘,实由神明托梦,望娘娘应梦大吉。”元娘道:“做梦乃荒唐之言。岂可读书之人行此强盗所为之事?好好送我回去,我送金帛与你。若不依言,没此河中做鬼,也不相饶。”蒋青道:“那金帛舍下也有百余万,倒不稀罕。若要娘娘这般标致,实然少有。归家贮娘娘千金屋,礼拜如观音,望娘娘俯就。”说罢取出一盒肴馔,一壶三白酒。那元娘哭将起来,哪里肯坐,又没个女人去劝,他心下思量投水而亡,只因身怀六甲,恐绝刘氏宗枝,昏昏沉沉,只是痛哭。蒋青没法起来,道:“来了多少路程了?”回道:“六十余里了。”“既如此,你们都去睡罢,行船的人更番便了。”大家应了一声,通去睡了。止得二人在船内。
元娘流泪不止,蒋青扯元娘来坐了吃酒。元娘见后边还有舱,竟跑进去,把舱门闭上。蒋青笑道:“舱门四扇都可开的,闭他何用。”他便取了灯火,拿了那壶酒,踢开门来,放在桌上。又取了那盒儿摆好了,去请元娘。只见袁氏坐在床上大哭,蒋青道:“娘娘,事已至此,你要说我送归,今夜已不及矣。总到家,已做了奇花失色,美玉成瑕了。不若依神明之言,了此凤缘。那时圆满,送你还家,你夫妇再圆,此为上策。”元娘道:“难道你家没妻子?别人也这般行凶抢去,完了凤缘,你心下如何!”蒋青道:“不瞒娘娘说,先室弃世三年,因无国色,尚未续弦。今得了娘娘就如得了珍宝一般,与你百年鱼水之欢。”元娘道:“你方才许我送还,缘何又说百年?”蒋青说:“若蒙俯就,但凭尊意。”连忙筛了一大银杯酒,送与元娘。元娘不理。道:“娘娘,你一来受惊,二来肚已饥下,况酒可散闷。自古将酒待人,终无恶意,吃了这杯。你便饿死在此,家中也无人知道。”他便拿下酒,双膝儿跪将下去。
元娘见他如此光景,又恼又怜道:“放在床沿上。”蒋青放下,去取一格火肉,拿在手中等元娘吃。元娘只不动。蒋青说:“娘娘不吃,我又跪了。”言罢,又跪下去。元娘拿上酒杯,哈了一口。蒋青送上火肉,元娘肚内果然饥了,取了一块来吃。蒋青道:“求干了,我才起来。”元娘无奈,只得吃完了。蒋青起来,又筛一杯,元娘道:“我吃不得了。不可如此。”说罢,往枕边一看,见一双女鞋。元娘道:“你说家中无妻,此物何来?”蒋青道:“家中便有妻子,带此鞋来何用。这是昨夜神明梦中付我的,道:‘若他不信,你可把此鞋与他为证,自然从你,完此姻缘。’你拿到灯下认看。”元娘拿灯前一看,果是无差:“昨夜哪里不寻到,怎么有这般奇事。”心下有几分信了。蒋青道:“你如今心下如何?”元娘道:“既是前缘,料难逃去。我身怀孕三月,在家时,与丈夫便隔绝了此事。待我分娩后从你罢。”蒋青道:“虽不做,同我睡亦不妨。”元娘不语。蒋青又劝着酒,元娘只得坐下又吃了一杯酒,那是入口松的。一来空心酒,二来酒力狠,一时头晕起来,坐立不住。连忙到床边,换了鞋儿,和衣睡倒。
蒋青见他说头晕,也知其故,自己斟酒,吃了几杯。想道:“亏我说这一场谎梦,竟自信了。”心下十分快活。堪堪酒兴发了,走到床边,听见元娘声响,见他朝着床里睡的,推上一推,全然不动。他便携起上边衣服,去解他裙带,把手衬起了腰扯下来,露出大红裤儿,真个动兴,又如前法,露出两只白松松的腿儿,一发兴高。把裙裤放在熏笼里,自己除了巾,脱了衣,放下罗帐,扒在元娘身上。狠手推开两腿,云雨起来。
蒋青茶炉内取了开水,倾在盆内净了手。元娘披了衫儿,下床洗刮。蒋青又扯他吃酒,元娘道:“吃不得了。”问道:“多少年纪?家中还有何人?缘何这般大富?来到安阳县何干?”蒋青道:“年方二十五岁。家中止有僮仆妇女,共五十余人。因祖上收买一乡宦家铜香炉一十余个,不期都是金的,将来变卖了数千两银子,代代传下,渐渐的积将起来。到父亲手内,有了百万之数。因往省下寻亲事,并无标致的,故此转来。偶然看花,见了你姿容,又赐梦兆,果遂良缘,但愿天长地久。”元娘道:“你如今要我回去,把我怎样看成?”蒋青道:“是我填房娘子,难道把你做妾不成?”元娘道:“上盖衣服并簪髻全无,怎生好到你家?”蒋青道:“先室衣饰有二十余箱,任凭你受用。到家时,我先取了几件衣服之类,打扮得齐整了,到家便是。”元娘因不穿下衣的,要去睡。蒋青强他吃了一杯酒,自己又吃尽了盘儿。二人上床,重整鸾俦,直至夜分而睡。
且说刘玉在家,着人满城叫了一夜。次早写了几十张招纸,各处遍贴。一连寻几日,并无踪影。那刘玉素重关帝,他诚心斋沐,敬叩灵宫。跪下把心事细诉一番道:“若得重逢,乞赐上上灵签。”求得第七十一签。诗曰:
喜雀檐前报好音,知君千里欲归心。
绣阁重结鸳鸯带,叶落霜飞寒色侵。
想道:“诗意像个重逢的。乞再赐一签,以决弟子之疑。”跪下又求得第十五签。诗曰:
两个家门各相当,不是姻缘莫较量。
直待春风好消息,却调琴瑟向兰房。
看罢,一发疑了,道:“两家门户是混的,不免再求一签。”跪在神前,诉道,“弟子愚人,一时难解;如后得回来,诗中竟赐一回字。”又把签筒摇个不住,双双的两枝在地,捡起来看,一是第四十三签,一是七十四签。那四十三签诗意儿:
一纸文书火速催,扁舟速下泪如雷。
虽然目下多惊恐,保汝平安去复回。
见一回字,道:“好了。”又看第七十四签的诗意道:
崔巍崔巍复崔巍,履险如夷去复来。
身似菩提心似镜,长安一道放春回。
刘玉见两枝签俱有回字,“去复回”三字,明明道矣。拜下道:“若得夫妇重圆,双双到殿,重新庙宇,再换金身。”许罢,出了殿门。归到家中,只见亲朋们纷纷来望,也有置酒解闷的,也有空身来解劝的。这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