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余波
第157章余波
要不然的话,或许在出发来月球时,当自己的身份被那个混蛋元帅说破后,陈斐然就不会上前继续结识陆安了。即使是陆安晕船后,陈斐然也不会那么频繁地探望他,两人或许只会是普通的战友关系罢了。陆安当然看得出来,陈斐然那个时候靠近自己,只是因为受了钱清清的嘱托。虽然陈斐然一副轻松自然的模样,可是依然遮掩不了他对钱清清所流露的特别感觉。当然他本就是信守承诺、有担当之人,只不过这也要看是对谁承诺的了。
如今,陈斐然也成为了自己的朋友,再想想夏胖子和钱大班长,陆安忽然觉得生活之所以如此狗血,一定是有个叫命运的混蛋故意戏弄人来打发自己的无聊。
不过,陆安还是有些同情陈斐然的。
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可以听得出来,他与钱清清的关系大概类似于青梅竹马,就好像自己跟冯婷婷一样,而两人的关系如今也跟自己这边差不多。
只是,自己与冯婷婷已经淡去了心思,当然也或许两人从来没有过什么其他心思;而陈斐然却不同,他大概一直念念不忘。
谢思兰一气之下摔门而去,从此再也没有见过这位老师。
即使是第二次舰队决战后,奋不顾身以至于浑身上下断了数根骨头的陆应邦,回到沪杭联合市大湖旁休养,谢思兰也在门口徘徊了好久而没有进去。
那个时候她是想再次应征入伍的,她知道陆应邦肯定不会同意的,索性又扭头而去。
然后,再次听到陆应邦的消息,就是在战争结束的时候。
那个时候,陆应邦突袭了小行星带的战争堡垒——泰坦,一举切断了火星和木卫二的联系,又迫降了木卫二政府,让战争戛然而止。
谢思兰心中既甜蜜又气愤,自己的老师果然像同学们所认为的那样是个天才般的英雄,只是他一个人出尽了风头却不带自己去玩,真是小气。
随即噩耗传来,陆应邦在返回地球时途经小行星带,他的座舰忽然失去了联络。
整个人类世界冉冉升起的闪耀新星,最终却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天际。
谢思兰自然不是像陆安那样,直到星河历406年9月3日那天上午才知道自己父亲牺牲的消息。那个时候的陆安确实被刻意忽略了,整个人类世界都在聚焦着陆应邦的踪迹,却唯独将一个小男孩儿遗忘在世界的角落里。
自从8月10日陆应邦失踪起,谢思兰就好像丢了魂一样,时间每逝去一天,她的生命就好像被抽干一分。
8月25日,陆应邦牺牲,8月26日,陆应邦的遗体被发现于小行星带的某颗小行星上。
9月3日的时候,谢思兰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的事实,她孤身一人来到了零区的空港,迎接自己的老师。
那个时候,班级上的二十二位同学,只有两位同学到场迎接,其余二十位都已经躺在荣誉军人公墓里迎接自己的老师。
谢思兰从那个时候起,便留在了第三军校,成为了一名老师,一直独身未婚。
陆安出现在第三军校后,她一直照顾有加,而如今她又来到月球新兵训练基地中,成为了一名教官。
直到如今看到这“联合旗”覆盖着水晶冷冻舱,耳边响起“星辰大海的征途”时,谢思兰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当年在战争中的执念如今终于被自己完成了呀。
可惜老师再也看不到了,自己再也见不到他无可奈何的表情了!而自己也终于违背了当年在老师的墓前许下的诺言,自己还是没有一辈子守在第三军校中,没有一辈子护着自己所有的学生。
他们有着少年一般的情怀,诗意、浪漫、冲动、蛮干,在月球上那种微弱的重力环境下建立大气层,在干涸如同生锈的铁球一样的火星上开辟海洋河流,在如同末日终结的冰冻星球木卫二上建立定居点。
所以,飞车上的教官和新兵也都知道了,自己等人正在赶赴“宪兵城”的东城,目标是某处军营。不过说是军营,其实整个“二号堡垒”都是一个大军营,某处军营不过是某处宿营地罢了。
“宪兵城”的空港位于整个银白色巨城的北郊,背靠柏拉图环形山山麓,陆安他们登上飞车后要抵达海边,沿着海岸线向东走一段才会达到那处军营。
惨烈的牺牲震惊了每一个战争中的人们,然而这样的结果却播下了仇恨的种子,大家被鲜血刺激得浑身只有复仇的欲望。
那种情怀,就如同每个人的少年时期一样,荒唐、幼稚、可笑,却又往往最令人怀念追忆。
就如同这首“星辰大海的征途”一样,这便是那个时代牺牲于太空的人们葬礼上的挽歌。当然,与其说是挽歌,不如说是赞歌,赞美每一个牺牲在太空中的人。
那个时候的军队——联合太空卫队,正是人类冲入宇宙的先锋军,基本上所有人类踏足的地方的第一个脚印,都是联合太空卫队的军人们印下的,所以这首歌顺利成章地就成为了“军歌”。
然而,到了如今这个年代,这却成为了莫大的讽刺。牺牲于人类内战的将士们,在星辰大海中死于自己船上的同胞之手,听着欢快的赞歌“星辰大海的征途”入葬。
所以,自然而然的,陆安对于这首歌毫无好感。甚至,严格说起来,陆安对于有关军队的一切都没有好感。两位牺牲新兵的遗体被缓缓抬下飞船,安静肃穆的基地之内,忽然响起了联合舰队的军乐曲——“星辰大海的征途”。
在面色很不满的基地总教官的带领下,一众教官和新兵登上飞车,直奔目的地。
之前从静海大平原的新兵训练基地出发,到达“二号堡垒”的这一路之上,其实所有人都是不知道目的地的。那些教官和新兵们以为驾驶员知道,而驾驶员自然也不会刻意宣称自己不知道目的地。
陆安他们所乘坐的飞车正好奔驰在二号空道上,处于滨海大道的上层空域,没有街边两侧建筑物的遮挡,视野极佳,正好可以看到雨海北海岸的美丽景色。
可惜,命运却偏偏喜欢跟人开玩笑,陆安生活中的一切都又跟军队脱不开关系。
他的爷爷是联合司令部的元帅,更是这只军队名义上的总司令。
他的父亲是联合太空舰队史上著名的将军,甚至是以军人的身份牺牲在了战场上。
他自己也是军校的学生,本来以为可以逃离军队,结果现在身为军队的新兵身处月球,在基地内送别自己牺牲的战友。
命运给予人的往往不是人喜欢的,或者说,人对于主动被给予的东西都没有多少好感。
陆安对于一切跟父亲的死沾边的东西都特别讨厌,毕竟自己的人生被那一天一划为二,从此生活中的一切都支离破碎。
陆安听见这首乐曲,心中更加恍惚了。
“星辰大海的征途”并不是一首庄严肃穆的乐曲,甚至正好相反,这是一首十分欢快、振奋人心的乐曲。
看见这样的军中仪式,让陆安在恍惚中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自然让他心中颇为讨厌。
而在基地训练操场想起陆应邦的,不仅仅只有他的儿子陆安,还有他的学生,正站在教官队列中的谢思兰。
星河历406年9月3日的上午,陆应邦的灵柩被迎回零区联合峰荣誉军人公墓,那个时候谢思兰也是在场的。
那一天,除了不能到场的,陆应邦当年在军校里的学生都去迎接这位老师了。当然,那些其余没有到场的并非其他原因而不能到场,只是因为他们已经在荣誉军人公墓中等待着陆应邦了。
尽管当年的陆应邦劝他的每一位学生,“你们就不要去了,老师去了,就是为了不让你们去。”
“老师,我们不怕死,我们不怕跟那些火星人决一死战,人类的未来不能交到他们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