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第一百四十四章我坠入你的每一次……
第145章第一百四十四章我坠入你的每一次……
对于很多事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夜色降临于山谷当中时,夜鸮开始幽鸣,猿猴四处啼叫,水瓮倒映明月,药草熏香便萦绕在整座吊脚楼里。才三四月份,池塘里就开始蛙鸣一片,为了预防蚊虫,隋瑛提前检查了蚊帐有没有破洞。他自己倒是已经习惯如常,可他也记得初来时得的那场疟疾。
他们这些外乡人对此毒虫没有防范,就是隋瑛也在那场病例搓磨掉了半条命,换了林清还真不好说。于是他十分仔细,举着烛火,仔细查看,而一边的浴房里,林清坐在浴桶中,心里直打鼓。
即使两人对此并不提及,林清也心知,隋瑛一定是知道了自己和皇帝的那层关系,即使非他所愿,不忠也是事实。
更何况,对于过去的欺瞒,隋瑛绝口不提。这是逃避的表现,他的心依旧在隐隐作痛,只不过是爱与思念占了上风。
“晚儿。”见林清半晌未从浴桶里出来,隋瑛在屏风后问:“要帮忙吗?”
过去那么自在的一件事,如今却生疏了这么多,林清连忙回道:“不,不需要。”
他撑起身子,从浴桶里站起身,擦干身体后披上一件隋瑛的素色轻衫。不知为何,静谧的夜里突然有了尴尬气氛,林清的笑容有些勉强。
他不知道在这个重逢的夜里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隋瑛看似平静,林清却知道有一只名为欺骗的黄蜂在他心间萦绕,时不时用尾针刺一刺他柔软的心。他不拒绝痛苦,他在默默承受。
林清不忍心怀揣欺骗与他重归于好,一路上他就想了很多,他立誓不要再对他说谎。
于是当他从屏风后走出,湿漉漉地站在隋瑛面前时,他躲进了屏风投下的阴影里,掀开自己的衣衫,他赤裸地站在隋瑛面前。
隋瑛神色一滞,惊讶地看他。
“你这是……”
“你都明白,你许是什么都知道。”林清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夜里山风微凉,他的皮肤起了一层密密实实的鸡皮疙瘩。
“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因为这具身体……曾,曾被他人占有过,但这里——”林清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蛙鸣在这一瞬都好似止息,林清听不见任何声音,咚咚咚,他的心跳好似在说,你面临彻底失去他的风险。
你将永远得不到他的原谅。
隋瑛在他面前出神许久,昏黄的烛火照亮他的脸,却照不见情绪。而在阴影中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林清,却被颤抖的身躯暴露了恐惧。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气息逼近,由面颊向下,划过胸腹。林清抖动如筛,如果隋瑛现在叫他走,他会弃掉自己所有的自尊,跪在他脚下祈求原谅。
可是——那轻衫再度披上了他的双肩。
“何必说这种话。”隋瑛的声音轻轻的,温柔却坚定,“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林清睁开眼睛,下巴颤动,再也忍耐不住,扑进隋瑛怀里。
“你什么都不说,你痛苦得要命,我伤害你了太多……遇安,我求求你,你恨我吧,你恨我吧……”
他嚎啕大哭,他祈求恨,无非是祈求爱,恨是出于爱,他渴望隋瑛的情绪释放,让他感受到自己是真正获得了原谅。
可隋瑛只是抚摸他突出的脊骨,在他耳边温存的叹息。
“我也想,该怎么恨你……可是,我无法做到……”
“那你,你还爱我吗?”林清眼里满是渴求,他急切地去抓隋瑛的手。
“多想说不爱你,可我也做不到。”
“你爱我,对不对?你爱我……”林清拉了隋瑛的手,摁在自己心口,“你听一听,你听一听,他是为你跳动的,这一年多他许久不动,我以为他死了,我也快死了,哥哥,你原谅我好不好,我错了,我大错特错……”
“哪有什么是非多错,都是选择而已。”隋瑛红了眼眶,说:“我哪里不知道你呢?是我自己,怀揣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以为我是因为爱情一退再退,后来我才明白,是我本身能力就不足够。我要是做到了对你的承诺,你又怎么会走上这样一条道路,我又怎么会,把你,把你留给别人……”
这一句话隋瑛说得相当之艰难,没错,在他见到沅儿的那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在林清造反的加持下,他的选择是那么义无反顾。明知道自己的离开会使林清落入他人怀抱,可他当时几乎是愤懑而决绝地施展了对林清亦是对自己的报复。
这一年多来,每一日对他来说都是度日如年。他如此投入公务和战斗之中,毫不吝惜生命,何尝不是一种逃避。
起初的时日,他甚至不敢擡头望月。
没错,他对自己说,林安晚欺骗了你,他如此伤害你,显是心里无你,那你为何又如此在意他最终的归处?他人能给他更好的。
你就守着你这片山,你这贫瘠而动乱的土地,学会怎么去忘记。
忘记,忘记……
可是,什么都能做到最好的隋瑛,却做不到忘记。
当他身患疟疾发着高烧时,他嘴里不住唤着晚儿的名姓。当他从山崖跌落,摔断了骨头陷入昏迷时,他在梦里为晚儿披上冬衣,当他和农民们劳作在田间躬身插秧时,再重复的动作中,他迫使自己忘记过去。
可当他再度擡头,这个人,居然不远万里,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知道,许是林清见着他所写的那些信了,可隋瑛心里也很明白,自己所写的那些信,是到不了他的手中的。
隋瑛只觉得,是那么不真实。
可现下,林清在自己怀中哭得那样伤心,过去他就常说,林清是来还泪的,如今他的泪水,再次沾染了自己衣襟。
多真实啊,他的哭声,隋瑛心疼,却在这哭声中,一次一次地确认,这不是梦。
他抱起了林清,掀开蚊帐,翻身将他压到了身下。
有什么好抱歉的?他好想对林清说,你也曾提及,在诏狱中你便舍弃了这具身躯,你依靠你的心灵而活。你的心中只写了我的名字,我为何又会在意那俗世枷锁。
你就像多年前挽留月儿的那个孩子,一直都是。
可是,言语是苍白的,言语不该出现在这个时候。这里只能存在亲吻、存在爱意的轻抚。
十指紧扣,让吻在灼热的气息里游移,让我再度拾取你的每一声回应,让距离交叠倒错在尘世里。
起先,林清在隋瑛身下迎接,他多喜欢这样,他多熟悉这般,可后来,他并不满足,他以上位的姿势宣告自己的决绝,每一次的喘息好似都在说,我将自己全然投向你,我坠入你的每一次,都是对你的抱歉,亦是对你的承诺。